青玄山脉连绵不绝,茫茫林海苍郁了数千万年。
山脉中灵气浓郁,因此遍布妖兽,越往深处,妖兽越是强大。经过万年的繁衍,妖兽们在山脉深处形成了各自的聚居地,守着各自的文明和传承。
山脉西侧,密林丛生,多以低矮林木为主,当然,这所谓的“低矮”是相对于山脉深处的冲天巨木而言的。
西侧山脉重重的山林中,有着一块平坦的盆地。
盆地呈规则圆形,边界用石块堆出简陋的围墙,虽说算不上高大结实,但在这危险的山脉之中,算是个稍有安全感的地方了。
盆地的正中央,用黑铁木搭箭了一座古老朴素的祭堂。黑铁木色泽如墨,结实厚重,阳光照射其上仿若进入无底之洞,整个祭堂看上去静谧至极。
祭堂周围的空地上匍匐着数百只妖兽。
这些妖兽形似巨鼠,皮毛呈灰白、银灰色,双眼硕大而有神,眼中无瞳,却深邃至极仿若无底之境,乍乍一看,好似有种可以吸引人心神的魔力。
巨鼠按照体型大小列着队,越靠近祭堂体型越是巨大,他们的头部紧紧贴着地面,紧闭双眼,仿若正在虔诚地祈福祷告。
“吱……”
一声极为痛苦的哀嚎从祭堂中传出。
匍匐在最前方的巨鼠紧张地抬起头,可目光刚至祭堂门口,便如泥牛入海,门中一片黑暗,难以窥探其中情景。
这只巨鼠体型硕大,近似于牛。毛发银灰,双目中央生长着一条细长的鲜红夺目的纹路,一直延伸至脊背。一对双眸灵气逼人,目泛紫光。
“吱!”
祭堂中再次传出哀嚎,这次却有些后继无力,草草断了尾音。
“奚驰!速速进来!”苍老的声音从祭堂中传出。
最前方的那只巨鼠迅速化为人形,未见他如何跑动,只叫人觉得他身速极快,几息的时间便已经进入了祭堂之中。
“奚驰!你媳妇难产,眼看快不行了!你是丈夫、是父亲,速速拿个主意吧。”
祭堂中站着八九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为首的,身着灰色麻布袍,手中拄着一柄枯木虬龙杖,袖笼微卷,想必是已经进入过内室探过生产的虚实,双眼微微眯着,声音缓慢而冷淡。
名为奚驰的男子尚且年轻,顾不上向族中众位长辈行礼,便急急进入内室之中。
“婉儿!”
内室中强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奚驰双目瞪着,因紧张而失了方寸。
只见内室之中草草搭就的软塌之上倒着一只的巨鼠,毛色暗淡,身下血流成河。她那始于眉心的红色纹路已经变得灰败不堪,不复光彩。
奚驰停驻脚步,不敢上前。目光在巨鼠的肿胀的腹部来来回回,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
“奚驰,我快不行了。”巨鼠硬撑着张口。
“剖开我的肚子吧,孩子在腹中已经许久没有动弹过了,恐怕不好了,赶紧动手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巨鼠说完便紧闭双目,不再言语。
“不……”奚驰的声音很小,小到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他看着遍地触目惊心的鲜血,看着妻子黯淡无光的皮毛,心中第一次冒出后悔的念头,他甚至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想立刻带着奚婉儿远走,想离开族群、不再问世事。
奚婉儿化作本体的巨兽头边跪伏着一位老妪,她在不断渡气帮助奚婉儿护住心神。
此时,老妪抬起头,看着奚驰苍白惊慌的面孔,嘴角轻抿,冷笑出声,极尽嘲讽之色。
随后,低垂眼眸,慈爱地看着奚婉儿,道:“奚驰,动手吧。”
“岳母……我……”奚驰后退半步,微微颤抖着,不敢去直视老妪的眼睛。
“不敢么?呵,奚驰,你应该对这一天早就有所准备了吧?”
奚驰不敢看自己的妻子,更不敢面对岳母,向来精明的他,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去做了。
“奚驰,你别无选择,婉儿也别无选择,而这个孩子,更加没有选择的权利!”老妪厉声喝住他,细长而干枯的手指直指他的心脏:“奚驰,事已至此只能怪我高估了你!从今往后,我要你日日良心不安,时时受尽折磨!”
说罢,老妪伸手轻柔地抚摸着奚婉儿的腹部,那异常鼓胀的腹部坚硬如磐石,每触摸一处,奚婉儿的本体便会抽搐一次。
老妪看着受尽折磨卧倒在榻上的女儿,面露不舍,柔声道:“婉儿,是母亲无能,不能护你一世安乐,既是我带你来到这世上受苦的,便由我送你去吧。”
说罢,老妪的指尖骤然伸长化为五根利刃,不待奚驰反应过来,便已经将奚婉儿的腹部切开。
猩红滚烫的血溅了奚驰满脸,他仍然木讷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轻声的、反复的叨念着:“不……不要……婉儿……”
老妪快速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她用那沾嫣红鲜血的手宠溺地揉了揉巨兽的头:“孩子,睡吧,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受到伤害了”
巨兽无力地动了动鼻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体内一丝精纯的血脉之力注入腹部后,停止了呼吸。
“好孩子,我懂你的意思,我会代替你好好照顾孩子。”
老妪说完便不再言语,她抿着嘴,忍着心中剧痛从女儿的腹中取出一个湿漉漉、血淋淋的肉团子。
虽然奚婉儿隆起的腹部硕大非常,但幼兽却仅有六七寸大小,略大于成年人的手掌。
小小地、软软地蜷成一个团子。
由于产程拖的太久,幼兽通体青黑,气息也较其他刚出生的幼兽弱得多。
老妪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细纱棉布将幼兽小心地包裹起来,感受着怀中幼兽那虚弱的心跳,老妪的心却再次沉重了一分——是个丫头!
她眼中才止住的泪再一次溢出。若是个男孩,她可保这孩子安稳,可这是个女孩,以后的路……必将不会平坦。
她沉痛地看了看女儿还没有冷透的尸体,又看了看仍旧站在原地的奚驰,终是下定决心,仿若用尽全身力气般走出内室。
“出来了!”
在祭堂正室焦急等待的众人听到脚步声,立即将关注重点移至内室门口,向老妪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