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南宫适大军退却,汜水关上的众将长长松了口气。
窦荣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靠在关墙边,缓缓坐下。
关中的将领虽然不少,但大多被他麻翻过,其结果,就是他不得不在将领们被麻翻的时候,处理更多的事物。
几番下来,他根本没歇息多久,着实有些吃不消。
“周军敢造反,果然有些手段。”
关上那名操着北方口音的小将,将手中大刀杵在地上,他喘着粗气,虽然因为关中早有储备大量守城器械,没有多少伤亡,但无论是滚木还是落石,都得花费力气搬运,扔东西也是个体力活。
“是啊,小六啊,他们要再这么频繁攻关,长此以往,我们怕是累也累死,周兵都不知疲倦的吗?”
旁边一将手伸向头盔,天气炎热,又大战一场,索性脱了甲胄,凉快凉快。
可他还没动作,就被那唤作小六的小将拦住:“你干嘛呢?下了关墙再脱,窦将军的军令,忘啦?”
“麻烦”那将松了手,嘴中碎碎念着,终是没有继续脱盔甲。
韩荣看着手底下的兵将,不由得摇摇头,没想到窦荣趁着他昏迷的这阵子,连军令都改得这么严格了。
“将军。”韩荣走到窦荣面前,犹豫着说道:“将军还是下去歇息吧,此处交与我便是。”
他昏睡了好几天,正是精力充沛。
窦荣只是个凡人,还属于武艺不怎么高的那种,身体素质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连番操劳之下,此刻竟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几丝。
他望着韩荣,只是闭上眼,缓缓摇了摇头。
韩荣看着窦荣的模样,很是着急,可又不敢催促,万一又被药倒了,不知道要睡上几天,搞不好再醒来的时候,人都不在汜水关了。
想了想,他望着窦荣,真心道:“将军若是不放心,不如就在关上歇息一阵,我军一直有探子在关上巡逻,若是有敌军来袭,定然能第一时间喊醒将军。”
窦荣迟疑片刻,眼皮动了动,却是没有力气睁开,只是哑着声道:“可。”
他再小心谨慎,也改变不了凡人之躯的事实,既然是凡人,必然是要休息的。
不一会儿,他的呼吸就变得轻缓起来。
“将军”
关墙上的小六有些眼睛发涩,除了将军之外,汜水关内众人,再无一人连续数日不合眼歇息。
一开始他还对窦荣处处戒备的军令不以为意,甚至对窦荣药倒多名将领的行为腹诽不已,所以在盘查过关百姓的时候,也有些敷衍。
但现在,他心里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小六见着关墙边上有一方不知是谁落下的袍子,捡了起来,看着窦荣疲惫的睡脸,想上前给他盖上。
刚走一步,他就被韩荣拦了下来:“以窦将军的性格,虽说是睡了,也定然睡得极浅,你上去将军必然会醒,还是多让将军休息会儿吧。”
小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升儿。”
韩荣有两子,长子韩升,次子韩变,与他一同在汜水关内当值,但这两人的武艺不似韩荣,若是按照朝歌吃瓜群众的武艺划分,两人只是三流武将,上不得正席。
不过韩荣当下能商量的,也只有这俩儿子了。
他低着声道:“现在虽然能守下汜水关,却全是凭着窦将军不眠不休,其实这阵子将士们也都差不多到了极限,如果到时候南宫适不惜战损以命换命,只怕是不好守,我们需要援军。”
“穿云关、界牌关乃屯粮重地,不可轻动,潼关与临潼关那边有消息了么?”
“这”韩升望了眼半梦半醒的窦荣,不忍打扰,尽力压低了声,往一边走去:“父亲,先往这边来。”
将韩荣引到一边后,喊声才道:“有些难,几位总兵均是不愿出兵。”
韩荣一叹:“倒也是,没有军令,他们又怎能轻动,本来我汜水关与佳梦关两关互为掎角之势,不会有这种问题,可不知怎得,周营主力未出,只是南宫适与姬叔乾两路齐攻,竟也有如此巨量的兵马,实在是难。”
韩升不满道:“姬叔乾领军驻扎在石亭,偶有试探,从未正面交锋,佳梦关的四位将军也都不以为意,传闻他们一直在关内打麻将。”
“麻将”韩荣紧皱眉头,这些天周军连番强攻,却全然不见疲惫,他怀疑周军并不是一开始的那么点人,只有调换好几波,才可能维持如此频繁的攻关,他越来越觉得姬叔乾那一路兵马只是佯攻,实际上早已合并。
可明明只要佳梦关守军出关试探一番,就能探清虚实,到时候是出兵截断周军后路还是派兵来支援守关,都可来一次迎头痛击,可偏偏这魔家四将在关内打麻将玩乐。
这四人,压根不将周军当回事啊!
魔家四将确实不把周军当回事,同样,他们也不把汜水关的生死存亡当回事。
他们自幼得高人授艺,武艺不凡还身怀重宝,那高人也告诉过他们,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他们自然不在乎任何事。
韩升望着关外,担忧道:“我军从不不主动应战,那鸟人天天在关下叫阵,只怕将士们都憋了一肚子火,本就士气不高,按着窦将军的守城方式,虽守得极稳,但将士们容易疲劳,这么连日守城,将士们体力不支,又无援军可以替,士气大减,该如何应对?”
“各路关隘都要严防四周,孩儿能理解,可朝歌早在三四月就喊着要西征,为何还”
“莫要再说了!”韩荣皱了皱眉,低声道:“当年陛下亲征南方,曾在一山谷中安营扎寨数月,半步不动,当时也是为人不解,可最后一动,便直取鄂城,三日而下,兵法谋略何其厉害!陛下定是有自己的打算,我等为将,只需做好各自本分,安心守关吧。”
“也好。”韩升点头,道:“二弟还在府中休息,我去喊喊他,也该轮到他巡关了。”
韩荣舔了舔微微发白的嘴唇,他学会了不随便喝水。
半晌,他严肃道:“别人怎样,为父不多管,我韩家一门世代镇守汜水关,就是死,也得死在关上!”
“是!”韩升也正色起来,他虽然武艺平平,但并不缺少气节。
天色渐渐暗去,转眼便到了夜阑人静之夕。
汜水关上,窦荣是真的快要到极限了,一直睡着,未有醒来。
三三两两巡关的士兵们,麻木的提着灯,这事也不知做了多久,只是机械版重复着,连日高强度守关,确实是乏了,只能勉强打起精神。
这些日子里,伤亡最多的,就是这种疲惫巡关的士兵,他们总会一不留神跌落关下。
小六巡着关,偶尔还会看看窦荣有没有被惊扰到,灯火亮处,他猛然见到关底现出了不少黑影。
“起来,都起来,敌袭,敌军夜袭!”
喊声刚落便是一阵箭雨。
幸好关上的将士都遵从窦荣的军令,便是偶尔休息,也不会脱下盔甲,当当当几声,却并没多少商军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