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末,华灯初上,贞观初年的最后一天即将步入黑暗,今日暂停宵禁,长安大部分百姓会上街庆祝这个难得的除夕。
麟德殿,国宴之地。唐皇李二今夜在此大宴群臣,凡五品以上官员可携带家属列席。
此时,殿内已经座无虚席,每个人都是锦衣华服,面容庄重的跪坐在软榻上,听着殿外祭台上少年用着稚内的嗓音唱着祭天文书。
尽管林远的位置很远,但他依然看清楚了少年的模样,通过旁人聊天得知,少年就是未来和他哥李承乾斗的你死我活最后便宜弟弟李治的卫王李泰。
就在林远瞎琢磨的时候,然后远处有人在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转头看去,只是一眼,就让林远把身子都缩了下去。
李承乾
他现在杀了林远的心都有,如果不是当初听信林远的鬼话,去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太子,估计现在唱文的就是他,宴会过后,定要让此子后悔来到长安!
良久,李泰礼毕,恭敬的朝着殿内躬身施礼,随后缓步退下了祭台。
“诸位....。”
李二举杯走下玉桥,站在殿中央,首先肯定了这一年群臣所做的贡献,又大胆展望了下未来。
在林远看来这就是大公司老总在年会上的激情演说,只是人家李二是一国的皇帝。
“吾皇圣明。”
台下群臣听得热泪盈眶、热血沸腾,随即一同起身跪拜李二。
“平身,今晚乃是国傩,诸位尽情的闹腾吧,让那些魑魅魍魉无处遁形。”
李二站在龙椅前一口将杯中酒饮进,代表着今晚的宴会正式开始。
鼓声响起,一群破衣烂衫头戴獠牙面具怪物从殿外爬了进来,冲着在场众人尖声怪叫。
只可惜,殿内君臣一个个正襟危坐,完全无视了这些围在身边怪物的吱哇连叫。
咚咚咚
随着钝器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成群的金甲武士从殿外走了进来,一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引得这些从尸山血雨中走出的君臣们产生了共鸣。
就连林远看了都感觉热血沸腾,如果此时上了战场,估计林远一定会无所顾忌的冲入敌群。
哈。
金甲武士站在殿中央手持的长矛很整齐的敲击着地面,每三十下一声爆喝,之后就连君臣也都跟着爆喝。
怪物像是受到了刺激,一个个痛苦的捂着脑袋在殿内做着各种惊险刺激的杂耍动作,最后都跪在金甲武士的面前,痛苦的向李二求饶。
一名内侍端着一张大红长弓来到李二的面前,李二拿过长弓拉成满圆对着下放怪物们。
嗡~~
空弦震音,响彻整个大殿。怪物们应声而倒,不再动弹。金甲武士拖着他们的尸体缓步退出了大殿。
驱傩结束,原本肃杀的大殿一下子变得轻松,接下来,今晚的宴会正式开始。
殿外,宫廷乐师们开始今晚的演奏,殿内众人欣赏着中央舞池中的歌姬的立部伎。
“好酒啊,这是什么酒?”
两侧群臣大多都是好酒之人,二锅头刚一入喉,如同吞下烈火般通透爽利,享受之余还好奇的询问身边的侍从这是何酒。
李二看着下方因不得其名而抓耳挠腮的样子,感觉好生有趣,不由的看向李玉薇的方向,顿时火冒三丈。
“此子真的胆大包天!”
长孙皇后正在欣赏下面的舞曲,见自家夫君横眉怒瞪,便顺着他的看去,不由的皱起眉来。
只见林远很是殷切的在和李玉薇身旁的长孙秀说话。
今晚长孙秀穿戴着林远送的首饰,光彩夺目,已经引得很多登徒子偷眼观瞧,他们也在恨恨的看着林远。其中一人更是怒急攻心。
此人就是长孙秀的未婚夫,高瑾。如果不是宴会期间不能随意走动,估计他早就上前砍死这个登徒子。
“长孙小姐,吃点糖果,这些是我特意给你留的。”
“谢谢。”
长孙秀看了眼林远手中的糖果,没有去接,只是微微欠身表示感觉,就没了下文。
“长孙小姐,多日未见,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啊。”
“谢谢。”
无论之后林远如何巧言令色,长孙秀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说着谢谢,搞得林远有些小失落。
“林远,本公主也要吃。”
李玉薇不忿的看着林远背影,这家话自打见到长孙秀,就和变了个人一样。哪像跟她在一起时那般不假辞色。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拿去。”
林远被打搅了‘约会’,心情变得很不美丽,但他还记得长孙皇后的嘱托,边絮叨边掏出两三个糖果丢在李玉薇的案几上。
此情此景全部都被李二夫妻看在眼里,当时林远就被二人判处了‘宫刑’。
戊初,明月升起。
随着宴会的进行,乐师们突然曲风一转,从《太平乐》的欢快转变成了《秦王破阵乐》的肃杀。
此时,原本有些醉意的君臣又都肃穆起来,听着铿锵有力的歌声,仿佛回忆起当年一同征战沙场的岁月,更有甚者捂面轻声哭泣。
“诸位臣公,这一杯敬死去的袍泽。”
在场群臣一同起身,举起酒杯学这李二的样子,神情肃穆的将酒洒在地面上。
“这一杯敬死去的仇敌。”
李二不知在想什么,眼神中有一丝悲凉,洒酒的动作都微微一顿,这个动作被身旁的长孙皇后看到,不禁心中怅然。
“这一杯朕要敬你们这群老家伙,来年可要给朕好好干。不然休想在喝到杯中美酒。”
一语双关,李二的话连林远都很听明白,何况是台下这群人精中的人精。
群臣纷纷露出被激励后的兴奋,像是排练过的一样,齐齐跪倒在地,大声唱道;
“吾皇雄才大略,臣等愿追逐誓死追随。”
“好,朕愿与诸君一同开创这大唐盛世,享这人间的繁华”
李二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高举空杯看着下方群臣。群臣也是神情激动的举杯一饮而尽,随后笑声响彻整个麟德殿。
林远也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此时他才真正的见识到能开创‘贞观盛世’的是怎样的一群人。
戊正,明月高悬。
长孙皇后因为有孕在身便提前离场,之后朝中女眷也是陆续离开,而她们的离开,让宴会的气氛猛然达到了顶点。
乐师们不在弹奏那些韵律悠长的曲风,而是化身为‘农村重金属’疯狂的击中着乐器。
殿中央的歌姬也换成更加妩媚的域外胡姬,只见她们疯狂的扭动着腰肢,轻纱之下若隐若现。
引得周围流氓频频叫好,甚至还有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冲入舞池,跟着胡姬的节奏疯狂的扭动。
有一个,就会有下一个,很快就有人在酒精的作用下,脱去衣衫兴奋的跑向舞池。
但这些男人并不和胡姬互动,而是各自跳各自的,用林远的话来说,这些人就是广场上跳舞的大爷。
“林!公子,你可让孤好等啊。”
随着长孙秀的离开,林远就闷闷不乐的,一张臭脸让李玉薇恨得牙痒痒,一气之下,起身就往殿外走去。
谁知等林远追出来的时候,就李承乾带人给堵个正着。
“见过太子殿下。在下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吃饺子,就不打扰太子殿下了。”
林远边说边往两侧挪动,准备找个空隙穿过去。他可不敢在这闪回现世,万一明日被禁军发现,估计会被当场格杀。
李承乾可不管这些,现在他就想带林远回东宫,让其尝尝欺骗他的后果,随手吩咐身旁金吾卫将林远‘请’走。
“咦,人呢?”
李承乾刚走不久,李玉薇便折返了回来,四下寻找也不见林远的踪迹,就在她想询问守卫武侯的时候,郑氏母女也从偏殿走了出来。
“郑氏,见过公主殿下。”
“夫人安康。”
李玉薇对着郑氏微微欠身,至于长孙秀由于今晚的林远的缘故,李玉薇真心不想理她,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
“公主殿下,若无事,我们就先行告退。”
郑氏刚才一直在偏殿陪韦贵妃聊天,宴会只是让长孙秀带她列席,她可不知道林远和二人直接的问题。
只是觉得今晚的李玉薇乖乖的,有种生人勿进的感觉。只是郑氏还想到李玉薇接下里的话让她脸色大变。
“长孙秀,你可知林远对你的感情?”
李玉薇最终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她本就是个对感情极为认真人,今天的事情让她如鲠在喉。
郑氏蹙眉抬眼看向李玉薇,不知她此话是何意思,万一传出不好的留言,可能会影响到三家的关系。
“公主殿下说笑了,林远就是一介商贾,只是暂居府中。他与秀儿之间并无瓜葛。”
郑氏说完,发现李玉薇眼神决绝的看着她身后的长孙秀。
此时,长孙秀好像陷入了沉思,表情凝重的站在原地。
二人就这样沉默不语。
这可把郑氏给急坏了,赶忙拦在二人中间施已万福,大声说道;
“公主殿下,秀儿自幼与高家定亲,月初时高家已送来纳彩,明年雨谷二人便要完婚,到时还望公主殿下来喝杯喜酒。”
郑氏的话很清楚的传达给李玉薇,就是我家明年五月就要办喜酒,你可千万别在这时候败坏我家女儿的名声。
李玉薇笑了,可总感觉胸口发闷,有种想哭的冲动,对着郑氏母女微微欠身,便转身快步出了麟德殿。
“母亲..。”
郑氏见李玉薇的身影消失在殿外,不由的长舒一口,希望事情就到此为止。
在经过长孙秀身边的时候,郑氏闻听女儿在喊她,转身询问,见其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心疼的抹去她眼角的泪光。
“孩子,如果你想,那就去做,母亲支持你,要记住长孙家的孩子不惧任何事情。”
郑氏的话让长孙秀眼眸为之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没错,她是长孙家的孩子,所作所为皆代表着家族。
“走吧,母亲。”
看着长孙秀远去的身影,郑氏心中哀叹身为过来人,她很清楚女儿对林远的感情,如果没有高家的婚约,她很乐意见到二人喜结连理。
只可惜,二人注定有缘无分。
东宫
此时的殿内也是一派欢声笑语、歌舞升平的景象。
林远坐在李承乾身旁二人如兄弟般勾肩搭背的欣赏着胡姬狂野的舞姿。
方才在路上,二人经过友好的磋商,最后达成一致。故此李承乾成为《寻珍阁》第三大股东,占有两成股份。
“林兄弟,在下张顗,敬你一杯。”
林远正看的起劲,闻听身旁有人说话,转头看去,见是一个小个子青年举杯看着自己,忙起身拱手道;
“张兄客气了,在下有病在身不能饮酒,还望见谅。”
张顗听闻也只是笑了笑,冲林远举杯一饮而尽。
林远见对方爽快,到显得他落了下成。拿起案几上茶碗朝着张顗走去。
“在下林远,见过张兄。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张顗面色一喜,起身举杯回敬林远。
二人年纪相仿,行事风格也相近,攀谈起来发现很是投机。
“原来林兄就是寻珍阁的东家,真是失敬。”
“能和将军之子坐在一起把酒言欢,才是林某的荣幸。”
双方一番商业互吹,彼此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
“你们二人,当朕的东宫是酒肆吗?”
嫉妒。
李承乾见二人初见就相谈甚欢,面色不悦,心中更是无名火气。
见二人陪笑着向他走来,李承乾傲娇冷哼别过头去。
“殿下,明日林某就把所需之物给您送来。”
“殿下,东市来了个极南商人,听说带了很多重宝。”
李承乾的不屑的瞥了他们一眼,但心情已是由阴转晴。
就这样,在二人的恭维下,李承乾很是勉强的加入他们的聊天团体。
“长孙冲,这小子最近在干什么,今晚竟然没来参加宴会。”
林远摇摇头,说起长孙冲他又想起了今晚和长孙秀的见面,他不清到底那里出了问题。
过去见面还有说有笑,现在好像形同陌路。
“张顗,听说你跟高瑾很熟,明年他就要和长孙秀完婚是不是真的?”
张顗抿了一口酒,点点头。确认信息的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