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此言当真?”柳媚儿听了大喜,反复确认。
见对方喜上眉梢,潘景心中有了底,“确无虚言,只待娘子应下,我立即为娘子赎身。”
柳媚儿此时只想去拜拜菩萨,一定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祷告,才派了潘生来救她。
她放下琴,走到潘生面前,跪在他脚下,向他磕了三个响头。
潘景不解其意,弯腰伸手欲扶,她起身道:“愿意。公子所求,正是妾所求,自当从命。”
“愿意就好。赎金多少?我就这就去为你赎身。”潘景扶她起身。
柳媚儿只道:“公子稍等。”走到窗外叫了她的丫头进来。“红儿,快去叫妈妈过来。”
她又走到自己的梳妆镜前,拿出一个几层的百宝箱,从里倒出些金锭子交于潘景。
潘景手拿钱财,皱眉相问:“这是何意?我赎娘子身,为何娘子要与我钱财?是怕我没钱不成。”
柳媚儿展颜一笑,“公子千万莫误会,这是妾的一点心意。妾的身份特殊,作自由身所需银钱是他人的几倍。妾知公子是读书人,钱财都用在读书上了,手上能动用的现钱不多,只等公子日后有了前途,再还与妾也可。”
潘景听她如此说,眉头舒展,是他误会美人了。不过,听其声,这赎金恐不是个小数目,他身上只有个五十两银左右的银钱,再多是没有的。
美人果然是善解人意啊!
他心中感慨。
两人深情相视,潘景心中有一种拔开云雾见月明的豁然之态,诗意上涌。他看到旁边的书桌上有铺开的纸、笔、墨,在美人想要依靠过来之时,转身离去,走至书桌,也不坐下,挥起衣袖,提笔在纸上沙沙书写。
柳媚儿跟在后面,看着纸上的字,轻念出声,念完之后脸已红如海棠色的胭脂。
花楼的吕妈妈推开门,本想高喊一声,叫她什么事儿。当看到一对壁人,郞情妾意地作诗念词之时,及时收住了声。
柳媚儿是一年前自卖其身到她们的玉堂楼。她们这里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县,进进出出的客人们都是些泥腿子出身,楼里的其它姑娘,除了几个拔尖的读过些书、识得些字外,其它的全是睁眼瞎,那些自恃有身份的客人们从不点这些姑娘们作诗陪酒。楼中赚钱的大头还是这些识字的姑娘们。
有才情的姑娘们,不论年龄多大,都是香悖悖。年轻的时候是楼中的头牌,享受众人的拥戴,年老的时候,可以教导楼中的年轻姑娘们,把自己的所学传授出去,也不失为一个谋生的法子。
吕妈妈观这个柳媚儿,性情稳重,有多少的贵公子富家老爷来赎她,皆是不愿意。也好,多留在这里一日,慕名而来的客人就越多,她也可多赚些钱来补楼中的亏空。
她这花楼是官营,每月按时缴税,以往生意不好的时候,光每月的缴税就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自从有了柳媚儿这个活字招牌在,替她拦了多少生意,没见邻县的客人也常来光顾吗!
吕妈妈每日里做梦都能笑醒,不枉,她花了大价钱留住了摇钱树。
看着左前方的一对璧人,吕妈妈心中有些忧虑。从柳媚儿入楼以来,极少有客人能到她的楼中一叙,更别说是进她的屋子里参观。此刻,她不仅领了个人进来,还领了个俏书生,看样子,文采还不低。
若是柳媚儿有了自由身的打算,她到底是留呢还不是不留她呢?
潘景写的尽兴,把胸中的诗意一股脑全抒写了出来。恍然间抬头,见门口站了个年约四十的大娘。
“你是?”他问。
吕妈妈醒神,作势退出道:“是我的不周,原想着我家姑娘叫我有事,不成想,你们正情意相浓。你们继续,我先回避。等你们忙完再叫我不迟。”
柳媚儿出声阻拦:“妈妈且慢,潘公子有事同妈妈细说。”
吕妈妈收住脚,谄媚走到潘公子面前,柳媚儿退出房门。
“不知,公子叫奴何事?是我家姑娘服侍的不周,还是茶水不合公子的口胃。”吕妈妈观察着客人的神色,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妈妈,请坐。”潘景替吕妈妈倒了杯茶。
吕妈妈心有戚戚然做下,心想坏了,不会是她想的那样,要为她家媚儿赎身了吧!“公子,有话好说,你这样,倒叫奴受惊。”
“妈妈勿急,听我慢慢道来。”潘景规矩地向吕妈妈行了一礼,“妈妈,我今日前来,是想为柳娘子赎身,请妈妈同意,赎金多少,尽管说来,以补偿妈妈养女之幸苦。”
心中所想应验,吕妈妈脸色极端不好,面对潘生硬是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潘公子之意,奴自当成全。只是我这女儿是我的心头宝,养的极为不易,我这做母亲的看不得她受累吃苦,也做不出那棒打鸳鸯之事。所以,这银钱方面自是比楼里其它姑娘要贵些。”
“妈妈只管放心开价便是。”潘景豪气一挥手,从袖中取出几个五两重成色极好的银锭子放在吕妈妈面前的桌子上。
看着桌子上银锭子,吕妈妈干脆心一横,伸出五指,报出了个天文数字给他,“只要公子出得其这个数,我这女儿以后公子的人了,只求公子以后善待于她,勿要随意打骂。”
吕妈妈伸出的五指,被潘生理解为是五十两,当即喜滋滋地从身上再次取出十几个银锭子放在吕妈妈面前。
吕妈妈摇头,“公子,是五百两,不是五十两。”
一下子翻了十倍,潘景这才理解柳媚儿先前话中的意思。这,这叫他如何拿得出手。
他家中靠着良田与铺子一月的纯收入也才区区不到二十两,一年到头二百两出头的净利润,已是县中有头有脸的人家了。但这些银钱抛去每日每月里的支出,就所剩不多了。若是生了病,立时几十几百两就没了,更别说他的读书嚼用了,更是烧钱。
潘景不像其它纨绔子弟,不了解家中情况,胡乱花用,今儿个请客吃一顿钣,明儿个赌诗又输出些,全然不知家中父母的艰辛。
他从小读书读史,最见不惯这等不孝之人。本朝又以孝道为重,若是不知回报与感恩,只一味索取,不如不养。
他常交往的二人,也是知进退守礼之人,除了文人雅士间的来往,其它的从不沾染。
但这就难了,想要拿出五百两,对于他来说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