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咱们坐在此地谈天说地已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茶虽好,依然比不得姜先生的大才更能让人心旷神怡。”
这个斯图翰切身为二王子,却又这么平易近人,倒是真的很让姜铁心感到舒服。他将煮好的开水倒进碗里,然后跟斯图翰切说道:“请喝茶。”
“我虽然身在北野,但是对中州的风俗也有所听闻。中州似乎也是跟北野一样,都是煮茶。像先生这样直接用沸水来冲泡茶饼,难道是有所警示吗?”
姜铁心没想到只是冲茶,竟会让对方有这种想法,干脆就照着对方的话问道:“既然斯图说冲茶其实是有所警示,那你觉得是何事呢?”
“沸水冲之,难道是说我的处境很受煎熬?”
“斯图怎么会这么想,这可不是英雄豪杰该有的心思。自古以来成大事者,没有只能享乐却不能受苦的。既然斯图因为沸水冲茶而联想到煎熬,是不是本身就有这种想法,所以才会有这种联想呢?”
斯图翰切不顾茶水烫手,举起碗闻了闻,然后才笑道:“之前你可是准我喊你铁心的,那么我也就不喊你先生了。铁心,你是旁观者,难道看不出我的处境吗?”
从先生到铁心,虽然只是直呼其名,已经代表了一种亲切。姜铁心倒是一直大咧咧的喊着斯图,没想过这会不会只是人家的一种客气。他既然喊了斯图,当然也就不会再以单纯对待王子的方法来对待斯图翰切。所以现在对方直接请教,他也不会藏着掖着,而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斯图听过吗?”
“身在帝王家,又怎能没听过呢?”
姜铁心将唯一的一碗茶给了斯图翰切,自己没得喝就只好随意将草地上的狗尾巴草的草茎拔出来,然后随意的甩着。他一边甩着狗尾巴草,一边说道:“既然知道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又要主动参与其中。这时候再来说什么煎熬,岂不是徒增笑料?如果你想要上位,就不要计较上位过程中的困苦。能够甘之如饴的人,才能真的成就大事。”
“好,说得好。”斯图翰切不顾茶水的滚烫,一口将之饮下,然后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斯图想找什么人?”
“同路人。”
听到这话,姜铁心摇摇头:“你错了,我到底只是一个过客罢了。虽然现在身处北野,终究还是会离开的。我的家在君子国,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去了。”
“铁心是有大才之人,怎能回中州去做一小吏?如果在北野大展拳脚,将来封王也未必没有可能。”
“对啊,确实由这可能。”说到这里,姜铁心又换了一种口气,“可是你想过没有,北野的王未必就有中州的一个小吏日子过得好。或许现在你身为东胡的二王子,并不会觉得中州君子国的一个小吏日子有多好。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回到中州以后,并没有打算继续当官。”
“以铁心的大才,不当官又怎么能够施展?”
“你觉得这茶如何?”
池丽格乐拿来的茶,终究跟遮天汗赐给斯图翰切的茶没有任何可比性。即使斯图翰切有心吹捧,也不能太过火。他只好说了实话:“味道一般,比不上河间国的上等茶叶。不过不加奶、糖、盐,只是用沸水冲之,却依然别有风味。”
“现在的中州,确实如你所言,也是将茶叶拿来煮。但是一旦我回到中州,就会将冲茶的法子推广开来取代煮茶。以后中州就不会再制作茶饼,而是将茶叶炒干,来取得色香味俱全的妙处。
或许以你的眼界,看不上这小小的生意,但是其中厚利,将来或许能够比拟盐铁之利。淮恒侯为什么一定要封锁边关,无非是他也看到了其中的利益。只是他只会封锁现有的利益,却没有将之扩大的本事。
或者可以这么说,淮恒侯虽然是一代豪杰,却只是一个破坏者。他只会破坏,却不会建设。因此他只能将别人的利益控制起来,却不会扩大利益。我虽然只是一个升斗小民,但是我却能将利益扩大。冲茶之法只是一个例子,其实能够与之比拟的方法有很多。
等到我在中州发达以后,岂不是比在北野做一个小王还要自在?”
姜铁心说的话,让斯图翰切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他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如果依你所言,非但是淮恒侯,恐怕我的父汗也是一个破坏者。以扩大利益来代替控制利益,这倒是一个很新颖的法子。可是这个法子,在北野难道就没法实施吗?”
“当然可以实施,但是茶叶只有中州才有。我不在中州用这法子,难道能够在北野施展?同样我的多数法子都是在中州才能实施,所以我回到中州才能有所施展。在北野待着,终究还是只能做一个无所大用的俗人罢了。”
听到姜铁心这么说,斯图翰切连忙劝阻:“铁心不要这么想,就算是在中州能够因为经商而致富,终究那也只是小道而已。只有北野才能够有施展才能的机会。你应该也听说过一句话,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权力确实是一个好东西,只要尝过他的味道的人,是没有理由再一次拒绝的。可是我跟你不一样,你已经尝过权力的味道,我却没有。所以你已经在权力这条道路上走了太久,所以才无法离开。我却可以随时离开,然后去过自己真正想过的日子。”
斯图翰切确实不同于普通人,面对一心想要离开北野回到君子国的姜铁心。他一来没有生气,而来也没有威胁,反而笑了笑:“铁心,终究不是常人,我也不会以常人的想法来束缚你。不过我还是想要你帮我参详一二,那就是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机会是要争取的,你当然有机会,只是几率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