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方耀的层次尚接触不到淄州武林顶层的争斗,因此没见过蒙齐,但本能的觉得蒙齐不好惹,戒备了起来。
“留下十两银子做医药费,你们走吧。”蒙齐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方耀,用刀鞘指了指两名倒地的孩童。
方耀带来的两名手下,可没有方耀的眼力,立刻便喝道:“可笑!你可知这里是谁?八神门方门主在此,此乃八神门内部事务,还不快滚?”
蒙齐一个眼神,令两人顿时浑身发冷,不禁后退一步。
“你的意思呢?”蒙齐又盯住方耀。
方耀头颅微低,似乎是在思索,可就在蒙齐眨眼的一刹那,方耀竟是整个人如同奔马一般朝蒙齐冲去,先下手为强!
在方耀的带动下,他的两名手下,极其默契地分列两侧,与方耀一起从三个角度杀向了蒙齐。
碰!碰!碰!
蒙齐刀鞘轻挥,八神门三人便以更快的速度跌了回去,口中流出鲜血。
如此年轻!这黑色刀鞘!方耀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最近在淄州武林横空出世的名字,惊呼道:“你是——”
刀鞘击在方耀的下巴上,没有让方耀说出那两个字。
“若是今日之前,你们的命恐怕就保不住了。”蒙齐冷冷道,“既然知道了,还不滚?”
“是!是!”方耀慌忙站起,就要离开。
“等等!”
蒙齐指了指两名倒地的孩童。
“啊?这就给!这就给!”
方耀慌忙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李家娘子面前,带着两名手下与李行落荒而逃。
李家娘子从地上爬起,扶起两名被方耀踹伤的孩童,走到蒙齐面前,怯怯地道:“妾身谢过恩公相助,不知恩公是……”
这……难道要告诉李家娘子,你的恩公便是这些孩子的杀父仇人,你的杀夫仇人么?
蒙齐喉间动了下,犹豫半晌,说道:“一名路人。”
“恩公既是不愿告知姓名,请受妾身一拜。”李家娘子眼神闪动,对着蒙齐伏身拜了下去。那姿势,便如同昨日在释迦摩尼殿的三拜。
李然心存善良,收养兄弟遗孤,即便临死也对门主隆安心怀最后的忠义;李家娘子在李然死后,纵使生活艰难,也坚持抚养着这群孩子,更勇敢的挡在远比自己强大的方耀面前。
本该幸福生活的一家良善之民,踏入了江湖,卷入天宫令的漩涡,美好的未来便支离破碎。
毁在自己的刀下?
蒙齐看了眼手中的蝉翼刀,心中浮起一丝惆怅,一丝迷茫。
“恩公?”
李家娘子的声音唤回了蒙齐的思绪,蒙齐从怀中掏出五十两的银票,递给李家娘子,道:“我与李然兄有旧,只是……财力有限,这些算是留给这些孩子们的吧。”
“这怎么行?”李家娘子慌忙道,“恩公,恩公——”
蒙齐已经转身离去,银票悠然飘落在李家娘子的面前。
“蒙……恩公……”两行清泪从李家娘子脸颊滑落。蒙齐争夺天宫令,击杀她的夫君,又将淄州武林闹得天翻地覆,李家娘子久入江湖之人,刻意关注下,如何不知蒙齐的相貌。
这一刻,李家娘子的心中,五味陈杂,亦是不知什么滋味。
……
一场秋雨过后,淄州的天气又凉了一分。
沂南镇与长川县之间驿道上的戚家茶棚,自从蒙齐名扬淄州后,这里的生意便又好了三分,九张方桌几乎时时刻刻都坐满了客人。
此刻在距茶棚门口隔了一张桌子的方桌旁,田家堡公子田克正眉飞色舞,对身边围坐于方桌的友人们说道:“那日,蒙大侠便坐在这张方桌,那仇航一剑刺来,蒙大侠只用茶杯那么一挡,仇航的剑便再也刺不进半分!”
“哎,田公子,话说当时仇航出剑时,你上次说的,你不是为蒙大侠搬救兵去了么?咋还看得这么详细呢?”田公子身边一位友人打趣道。
田公子在蒙齐出道时,曾与蒙齐有过一面之缘,至今已经吹嘘了半个多月,这群友人的耳朵已经快听出了茧子。
“额……这是戚老板和我讲的。对不对?戚老板?”田公子连忙对着柜台的戚老板高声叫道。
“那是那是,我和田公子说的。”戚老板可不敢得罪田家堡的公子,赔笑着点头称是。
“你们说的蒙齐,很厉害?”旁边一桌走来一位青年,看起来二十四五,一袭青衫,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清冷气质,令人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田公子斜眼撇了下来人,颇有些神气自豪地道:“当然,年仅二十便越两境击败炼血后期的‘大悲掌’钟昌,你说厉不厉害?”
“哦,有些意思。”如玉般的青衫公子淡淡一句。
“只是有些意思?喂,公子怎么称呼?”田公子为蒙齐被轻视打抱不平。
“姓王,王胧。”
青衫公子将手中的茶杯轻轻置于桌上,转身翩然离开了戚家茶棚,向沂南镇的方向走去。
“哼,装腔作势。”田公子愤愤得盯着王胧离去的身影,当转首看向王胧留下的茶杯时,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闭合。
那青瓷的茶杯,被风吹过,像细沙一般渐渐碎成了粉末,隐隐散发着几分寒气。
……
与此同时,卧牛山道。
“快撤!”
“悍牛匪”褚飞扬鼻青脸肿的飞速向卧牛山中疾驰,身后跟着浑身鲜血的“飞天夜叉”杜隆以及数十名卧牛山喽啰,更多的喽啰则已经永远地倒在了卧牛山道上。
在卧牛山道上的一群尸体中间,四名僧人双手合十,对着道边瑟瑟发抖地商人行礼道:“山贼已退,请各位施主安心继续前进吧。”
“谢谢诸位大师相助……”商人一脸惶恐,“可……可是,卧牛山匪这里本有默契,上缴一成货物即可,如今……如今……坏了规则,以后可怎么办啊?”
“你这商人,好生没有道理?”一名浑身肌肉发达的青年僧人大叫起来,“我师兄弟与师叔打退了山贼,倒成了错事?”
商人立刻便吓得坐在了地上,方才这青年僧人与凶名鼎鼎的“悍牛匪”褚飞扬只过了数招,褚飞扬便鼻青脸肿,落荒而逃,自己万万不够这青年僧人一拳打的。
“真澄,不可动嗔念。”僧人中年长的一位制止住了青年僧人,又转而扶起商人,道:“山贼抢掠货物,即为恶,不可姑息,否则便是助涨了山贼气焰。施主勿要再多想,且继续走吧。”
这几个和尚可是杀退了卧牛山众匪的强者,商人哪里还敢多言,慌忙招呼人手,赶着货物继续前行。
商队离去后,一名年轻一些的僧人向年长僧人问道:“净得师叔,方才为何不去追杀那两个山贼头领?”
“是啊,那两个山贼头领功夫虽然尚可,但离真澄师兄差远了,况且还有师叔在这里呢。”另一名年轻僧人也说道。
“真和,真定,卧牛山匪抢掠为恶,杀之积善,但若剿灭除尽,背后因果又大了无数,未必是行善呢。”净得僧人将目光回首看向了淄川城,“你二人要明白其中的道理,还需修行。”
“真是麻烦,若是拳头硬了,便是再大的因果也承受得住。”青年僧人真澄用力相击了一下拳头。
“真澄,你这蛮子倒是难得说出些带禅意的话。”净得莞尔,指了指沂南镇的方向,“我们继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