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雪夜试车

杨颖已经读到研究生三年级了，明年四月份她就要毕业了，其实过了国庆节，各个大学的招聘会就开始了，她已经开始找工作了，江伟问她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她说道：“找个活儿轻点的、考勤自由一点的、离你近一点的就好。”江伟说道：“别人都要找个工资高的，你对工资半点要求也没有吗？”杨颖笑道：“工资再高能有你高吗？你去年拿的是一百万的年薪，今年涨到一百五十万了，去年公司没发射，没有分红，今年你们几次发射都是成功的，公司的效益好，年底有分红，那也不知道有多少呢？咱们家现在缺的不是钱，缺的是轻松和休闲，可是我也不能不工作，不工作人就荒废了，那我就找个轻松点的工作吧！”

江伟笑道：“那要不要我在星云动力公司里给你找个轻松点的职位，张志飞前些日子还在问我呢，问你要不要去。”杨颖笑道：“不去不去，民营公司不解决户口，我还想在北京定居下来呢，可不想漂着，尽管你有户口，可是我也想有啊。”江伟说道：“我们公司今年的业绩足够优秀、利润足够丰厚、上缴的赋税也很多，我们的直接上级管理机关飞控局已经答应帮我们慢慢解决董事会成员及其配偶的户口呢，张志飞和我商量，明年第一年打算把他老婆陈梦洁和你的名字报上去，以后有没有这个机会还不知道呢。”

杨颖有点吃惊，她说道：“你们已经这么厉害了？这个我倒没想不到，我还以为民营公司都是漂着的。”江伟说道：“不是，民营公司经营得好，董事会成员与配偶的户口可以慢慢解决的。”

杨颖笑道：“跟了你我倒不用奋斗了，什么都解决了，可见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如果自己没有本事，跟对一个男的有多重要，说婚姻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简直太对了。”

江伟说道：“你不是为我洗衣做饭吗？大冷的冬天，我的手几乎没有沾水，都是你做饭洗碗洗衣服的。”杨颖笑道：“原来你是需要个保姆，行，那我以后就给你当个保姆，可不许嫌弃我这个老妈子，不过先跟你说明一下，冬天咱家的水也不冷，有暖水宝呢，至于它费不费电，我可不管。”

江伟知道杨颖淘气，他问道：“那你明年毕业了来不来公司？”杨颖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先去找一找，如果我能找得到比较轻松的、还能解决户口的工作，我就去了，如果找不到，那我就去你们那儿了。”江伟说道：“好。”

杨颖的工作找得还算顺利，国庆节开始找工作，学校一场一场的招聘会，十一月份的时候，杨颖终于找好了工作，是一家出版社的编辑，工资低、稳定，但是解决北京户口，那工作想来也不会太忙，杨颖就去了，其实那工作竞争也还算激烈，但是杨颖还是竞聘上了，她的学习成绩在学校里算是非常好的了，她大度从容的气色也让用人单位的几位招聘人员很是欣赏。

这工作唯一的缺点就是工资低，所以当初竞聘的时候男生的简历投的少，但是杨颖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个，她只要轻松、工作别太忙就好。

生活对于她来说顺利得就像平静无风的水面，不起一丝波澜，一切都是顺顺当当的，她的毕业论文也快写完了，她现在读书已经像上班一样了，早上从家里出发，下午从学校回家，好在研究生同学关系都比较疏远，不然会有很多同学奇怪她的生活节奏，一个年轻未婚的姑娘，怎么把日子过成了平淡无奇的婚姻生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确是在过一种家庭生活，但是她的家庭里有一个成功的男子，他需要她的支持，需要她为他守好后院，只有她在后面默默的付出，他才能在前方无后顾之忧的奋斗。

我才不会告诉你们我的男朋友是谁和做什么的呢，说出来吓你们一跳，他和我一般年轻，但是他的名字报纸上早报道了，他是飞天届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他的成就可大了，杨颖心里乐滋滋的想道。

包括她们宿舍的三个同学都不知道她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她们只知道她每天都要回家，研三后她很少在宿舍住宿了。

星云动力的液体火箭的项目也正在紧张的往前赶着进度，在液体火箭的整体构造中，液体发动机是其中最核心的部分，这也是目前星云动力公司整体工作之中的重中之重。

陈莉领导的液氧煤油发动机的研制也取得了重大的进展，这一年的冬天，他们的发动机终于研制出了样机，要进行整体第一次试车了，这毫无疑问的是单位的一件大事。

江伟已经上了整整一天的班了，晚上他也不能回去，他要去参与液氧煤油发动机的第一次长程试车，他给杨颖打了电话，告诉她晚上要加班，不用等他吃饭了，杨颖说道：“你最近加班多，早饭、午饭又都是在单位吃的，都没好好吃一顿饭，这怎么行呢？那我待会给你送点排骨汤去，你好歹吃一点。”江伟也不再推辞，他说道：“行，那你来吧，家里的车子我开来了，你就坐个出租车来吧。”杨颖嘻嘻笑道：“一碗排骨汤也没几个钱，出租车费可比排骨汤贵多了，只是我还是要来。”

其时他们家的生活条件已经改善了许多，他们已经买了车，江伟再也不用单位派车接送他上班了，他开自己的车上下班了，杨颖也会开车了，有时候周末，杨颖就拉着江伟在外面开车玩，她喜欢开车，她喜欢拉着江伟到处跑。

六点多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杨颖来到了星云动力公司，她家离星云动力公司不远，她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并不多，她走进了江伟的办公室里，江伟正在那翻看着晚上发动机试车的流程。

江伟见她进来，把手头翻看的资料搁置了起来并合上了扉页，杨颖笑道：“放心吧，你的工作是保密的，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我还能不知道吗？”江伟笑道：“你倒是个通情达理的家属。”杨颖笑道：“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我还知道这个呢！”江伟称赞道：“了不得，不愧为飞天界的贤妻。”

他们说着话，杨颖给江伟盛了汤，让江伟吃着，江伟说道：“你这手艺，好像更接近我妈，而不是你妈。”杨颖说道：“你脸皮薄，在我家吃饭吃的少，不像我在你家那般自在，不过这汤，好像的确是跟江婶做的味道差不多，估计是我在你家吃饭吃得多，潜移默化受影响了。”

他们说着话，陈莉走了进来，她看见了杨颖，她说道：“颖儿，你来了？”杨颖说道：“我在家没事，就跑单位来了。”陈莉笑道：“等我跟江总汇报完工作，咱们再说话。”然后她对江伟说道：“江总，发动机试车台架现在正在安装，还得再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安装完成。”江伟点头说道：“好，那安装好了通知我下去。”陈莉说道：“好。”

说完了正事，陈莉拉了杨颖的手，她问道：“颖儿，你来了，咱们很久没有见面了。”杨颖说道：“是啊，陈姐姐忙，不像我还是个学生，做学生还是要轻松些，毕竟没有工作上的压力。”陈莉问道：“你不是还要写毕业论文吗？那个也挺费脑子的。”杨颖笑道：“写得好要费脑子，像我这样混个毕业的，也不费什么。”陈莉称赞道：“颖儿聪明，所以容易。”

然后陈莉又问道：“你工作找好没有？去哪儿了？”杨颖说道：“找了个图书出版社的工作，稳定，工作好像也轻松，就是工资低。”陈莉笑道：“你家还缺钱吗？”杨颖笑道：“所以我找工作，先图轻松，我比较懒，不像你这般勤快，能做这么大的事业。”陈莉笑道：“妹妹，你取笑我了。”

于是杨颖请陈莉喝汤，陈莉喝着，连连称赞杨颖手艺高、汤的味道好，杨颖说道：“陈姐姐，你去我家去得太少了，你什么时候去我家做客，我专门做给你吃，我最近可学会了做不少菜，到时候你仔细点评一番。”陈莉笑道：“颖儿做菜，只能一个字：好，不用品尝我就知道了。”

她们说了一会话，陈莉就走了，陈莉走后，杨颖说道：“陈姐姐身着职业装的样子很好看，她年纪轻轻的就成飞天界的专家了，很了不起。”江伟说道：“她是挺厉害的，不然也不会任命她为她们科室的主任，领导她们科室的研发工作。”

江伟吃完了汤，杨颖收拾了碗筷，江伟说道：“颖儿，我们这加班可能加到很晚，没准通宵，要不你回去吧，你开车回去。”杨颖笑道：“你在单位辛苦加班，甚至通宵，我回去做什么？回去睡觉？我睡得着吗？”江伟说道：“那也是，那你去我宿舍待一会吧，那儿好歹能睡一会。”杨颖说道：“不去，我就在办公室陪你，你待会去加班了，我就在这儿，这儿暖暖和和，待得下去。”

江伟想了想，说道：“那也由你，这屋里也算暖和，只可惜我的计算机上没有什么电影，不然待会你还可以看看电影。”杨颖笑道：“你的计算机涉密，我能动吗？放心吧，我一个人待在这儿，不会闷着的，你赶紧看你的资料吧，不用管我。”

江伟说道：“行，那我再看一会资料，我这书柜里还有飞天界的科普期刊，你翻着看看。”杨颖说道：“好。”

于是江伟接着看资料了，杨颖也安静下来了，她怕打扰江伟工作，她安静的翻看着飞天科普期刊。

八点多的时候，陈莉上来了，她告诉江伟，发动机试验台架已经安装完毕，可以进行试验了，于是江伟就和她一起下去了，杨颖目送着他们离开。

液体火箭发动机的试验特别严格，在整个飞行过程中，发动机只需要工作360秒，但是试验却不是试验360秒，而是要长得多，达到1080秒，在这三倍工作时间的试验时间内，任何一个时间段出现问题，则表明这台发动机是不合格的，意味着同批次同装配状态的发动机不能参加飞行任务。

如果发动机试车合格，则还需要拆解这台发动机，仔细检查内部各零部件的烧蚀情况和运转、磨损情况，如果所有情况均在预期范围内，则表明这台发动机试验合格，同批次的发动机可以参加飞行任务。

这说的还是发动机定型之后的正样产品生产检验工作，通常如果需要四台发动机，则需要生产六台发动机，随机抽出两台进行试验，试验中出现任何异常，都表明这批发动机报废了，不能参加飞行任务。

如果发动机没有定型，是初样试验阶段，那就更麻烦了，需要先做60秒的短程试验，然后分解发动机的燃烧推力室部分，检查烧蚀情况，如果一切都在预期范围内，则需要重新安装回去，然后接着做360秒的长程试验，然后再拆解，再次检查烧蚀和磨损情况，一切都在预期范围内，再重新安装回去，再次进行长程试验，反复好几次。

一台发动机试验合格后，然后就要制造出多台同样的发动机继续做这种试验，如果状态都一致，表明设计没有问题，即可定型。而遵照此种试验标准设计定型的发动机，性能是非常严格可靠的，抽样的发动机正样产品试车时只要三倍于工作时间没出问题，则同批次的发动机即可参加飞行任务。

星云动力的发动机试验流程就是如此严格，它是江伟带领发动机部门制定的，严苛尽管是严苛，但是江伟认为，这是完全能够达到的，火箭上的任何一个部件都按照如此严苛的程序试验生产，保证每个产品的可靠率达到99.99%，火箭的整体可靠率才能达到97%，毕竟火箭上有成千上万个零部件。

并不是所有民营飞天公司的发动机试验流程都是这么严格，江伟不久后就知道，有些公司的发动机的定型试验、正样产品试验流程并没有这么严格，他们很快就尝到了苦果。

这天晚上的试验过程很是曲折，首先是试验状态的确认，有很多需要反复确认的地方，在这个确认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异常，排除这些异常花费了一些时间，然后就是一个煤油管路接头发生了渗漏，又花了一些时间，如果要是液氧发生了泄露就更麻烦了。

在排除了这些异常后，试验就变得很顺利了，在经历了反复的几次短程点火、拆解查看、再回装长程点火、再拆解查看的循环过程后，所有的试验数据都被提取出来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所有人都轻吁了一口气，这第一次的热试车就这么圆满的完成了，这意味着以后的设计改进工作、再次试验工作都会变得顺利，发动机的定型工作很可能会提前。

试验很成功，大家的心情都很好，他们陆陆续续走出了试验车间，他们出来时才发现天已经亮了，还纷纷扬扬下着雪，地上已经积累着薄薄的一层，工作人员有的回到宿舍去休息了，有的直接去办公室休息，在办公室很多人有简易折叠床。

江伟和李副总、陈莉说着话，往办公室走去，试验很成功，他们三个人作为领导者，心情很是高兴，他们回到了办公大楼，各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江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杨颖正蜷缩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雪花。见江伟回来，杨颖站起来问道：“试验成功了吗？”江伟说道：“开始有点不顺利，不过后面就顺利了。”杨颖祝贺道：“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行的，你做学问就从来没有失败过。”

江伟问道：“晚上你睡了吗？”杨颖说道：“睡了阿，我左等右等你老不回来，我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好在屋里很暖和，也没有着凉，六点多醒来发现外面下雪了，就一直看雪到现在。”江伟说道：“是阿，北京很干燥的，下雪不太多，不算个稀奇，可是也不常见。”

江伟见杨颖在屋里待了一个晚上，怕她憋闷，他提议道：“要不咱们去外面看看雪吧，你也好去透透气。”杨颖却怕江伟工作了一个晚上累着了，她问道：“你不累吗？一晚上没合眼。”江伟说道：“我还行，很多年轻员工在外面玩呢，咱们也去凑个热闹。”杨颖不再犹豫，她说道：“好。”

于是他俩便外出看雪去了。

外面的院子里、球场上已经积累着一层薄薄的雪了，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远处的楼房、草地和树木都已经变白了，到处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大楼下面的空旷地带里，单位的一些年轻员工正在玩耍，他们文静的，就安静的在雪地里走着，雪地里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热闹的，竟然还打起了雪仗，互相捡起地上的雪团成球往对方的身上扔。

江伟和杨颖在楼下的院子里安静的走着，一些行走或者玩耍的员工不时与江伟打着招呼，他们与江伟打完招呼，都好奇的看着杨颖，杨颖来单位来的少，很多人并不认识她，江伟微笑着，一一回应着他们的招呼，同行的杨颖也对大家的招呼报以微笑。

北方的雪，干爽、清净，徜徉其中，并不觉得潮湿、寒冷，江伟与杨颖并肩而行，他们什么也没有说，他们呼吸着清冽的寒凉空气，他们感觉到了一种静谧、安宁与默契。

办公大楼里，尽管现在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但是很多工作人员已经单位了，他们看着外面洋洋洒洒下着的雪，他们谈论着外面的雪景，也议论着雪景中的人和物。

陈莉回到了办公室，她没有回宿舍去休息，她是发动机部门的主任，她在整理这个晚上得到的发动机试验数据，，她是她们部门的主任，她在她们那个大办公室里有一个独立的小隔间，她被他们办公室同事的议论所惊扰，她看到他们都对外面的雪景议论纷纷，她好奇地走过去，她说道：“你们看什么呀这么热闹？”

不曾想惊扰了部门主任的同事们看了陈莉一眼，他们并没有回答部门主任的话，他们只是简单的说道：“没看什么。”说完，便纷纷散去了，刚才热闹的场面顿时冷清了，只留下了后来的陈莉一个人站立在那儿。

陈莉奇怪，不知道何以自己一来大家都散去了，还都神情怪怪的，她好奇的朝落地玻璃窗外看去，她看到大楼底下的院子里，一些年轻的员工正在踏雪而行，他们徜徉在雪地美景里。

她终于明白了其他员工怪怪的眼神，她看到了那对年轻的情侣，他们和其他的员工一样，也在踏雪缓缓而行。

陈莉的爽朗和笑意立刻凝滞了，她置身温暖的室内，却陡然感觉到了落寞和凉意，她暗自神伤，她的心像跌入了严寒的冰窖里。

她想，在这单位里，我人前风光，但是这风光的背后，是我活成大家口中的笑话了。

陈梦洁早晨来上班，她从陈莉她们办公室的门前经过，她看见陈莉了，她也看懂了她的表情了，她刚从外面进来，她看到了谁和谁在外面遛弯，她还跟他们打了招呼，她想进去安慰一下陈莉，她想了想，她终于没有进去，她还是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