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一直没有和原主家庭联系。
一方面是因为原主赌气离家出走,两边断了联系;另一方面是他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态来面对原主的家人。
顾远沉吟两秒,接通电话。
“顾秋你...”
“你快回家!”顾秋直接打断他的话,声音很急躁。
“我忙着呢,有事说事。”顾远推脱道。
“咱家出事了,快点回来。”
一听这话,顾远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
顾秋恨声道:“二叔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把咱爸坑惨了!他.....”
这一次顾远没有把手机放到一边,而是耐心听着她的讲述。
家里真出了大事。
顾远的父亲顾山民和他二叔顾志民合办一家厂子,前段时间二叔以提高生产技术为由,要买进口设备,撺弄大哥顾山民向银行贷款。
但是两千万贷款下来后,顾志民直接把钱提走,把一地烂摊子扔给大哥。
顾远揉揉眉心,按照他的法律知识,发现这事真挺麻烦的。
厂子的名字是他父亲,债务的签字人也是他父亲。二叔顾志民参股分钱,因为是亲戚没签合同,所以一点债务都不用承担。顶多能告他职务侵占,却未必能把钱要回来。
顾远说道:“你先别着急,我订今晚的飞机,回家之后我来解决这件事。”
“好,快点。”
顾秋挂掉电话,心里有些意外。
看来顾远出门打拼几个月,性格改变不少。按照他以前的脾气,恐怕早破口大骂了。
至于最后一句话,被顾秋直接忽略了。她一个金融系的高材生都束手无策,顾远又能改变什么呢?
顾秋推开病房门,父母担忧的目光立刻看过来。
“他今晚坐飞机回来。”
顾山民躺在病床上,松了一口气,眼下他已经病倒了,家里需要一个男子汉。
他看着妻子几天就花白的头发,眼露哀色。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家挺过这一关,日子立刻红红火火。”顾山民笑着宽慰道。
顾秋跟着笑了笑,抬头看着落在窗外翻飞的树叶,笑容愈发苦涩。
......
顾远放下电话,对着大厅里的熊柔柔说道:“柔柔,我有件事跟你说。”
一股奇异的电流顺着皮肤蔓延,熊柔柔打了个哆嗦,虽然之前顾远也是老气横秋地叫她柔柔,可是现在一听,怎么都觉得有些...肉麻。
“干嘛?”熊柔柔没动地方,遥遥一喊。
顾远招了招手,喊着说话累嗓子。
熊柔柔站在离顾远两米远的位置,说道:“干嘛?”
“我要出差一趟,你明天不用过来了。”顾远道,“毕竟是我的缘故,所以这个月工资照常发。
老板居然要出门了?
两个月,整整两个月时间,熊柔柔印象中顾远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旁边的江城园林。
熊柔柔还没从震惊消息中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什么活儿都没干,哪能拿工资啊。”
顾远眉头一挑,说道:“那你今天干什么活儿了?”
“唔…”
熊柔柔刚想列举自己做了很多事情,可是那些工作一个小时就能做完,确实相当于什么都没干。
顾远说道:“就当成奖励红包,等我回来,你也开学了。”
两人认识了将近两个月,而且他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熊柔柔,于情于理都应该发一个红包。
提到这个话题,熊柔柔忽然有点伤感,眉毛微微下垂,叹气似的说道:“那我走之后,茶馆该怎么办啊?”
怎么生出一种她才是茶馆老板,茶馆离了她就活不下去的感觉?
顾远沉默以对。
熊柔柔蓦然想出一个念头,鼓起勇气:“要不你把钥匙给我,这些天我帮你经营。等到开学之后,我再过来兼职,反正表演系的课程很轻松。”
顾远心想反正茶馆半死不活,也没有下降空间,让熊柔柔帮忙经营也无所谓。
“那就麻烦你了。”
熊柔柔脸上登时露出笑容,“不麻烦,不麻烦。”
顾远嗯了一声,低头拿手机订票。
熊柔柔冲着他吐了吐舌头,还想和顾远聊几句别的呢。
呵,男人!
熊柔柔坐回原位,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每天像咸鱼一样的顾远怎么会出门,难道是回家...相亲?
抱着这样的想法,熊柔柔一下午都有点精神恍惚,连热乎乎的大鸡腿它都不香了。
晚上七点。
顾远亲自泡了一壶都匀毛尖,静候着梅铮。
茶香袅袅不散,汤底清澈如水晶。
顾远余光瞥到店里还有一个人,是熊柔柔。
“柔柔,你怎么还没走?”
熊柔柔面色生硬道:“我..我忘带钥匙了,等爸妈下班呢,坐会儿再走。”
过了没多久,一身黑服的梅铮健步而来。
梅铮看着桌上煮好的茶叶,微微一怔,“你今天怎么先喝上了。”
“等你过来呢,我明天要走了。”顾远说道。
梅铮关心道:“出什么事了?”
他知道顾远性子懒散,轻易不出门,想必是遇上了麻烦。
一旁,熊柔柔如猎豹般起身,脚步飒沓如流星,飞快移位,坐在离两人不远的位置上,就如同偷听老鹰作战计划的小兔子,支棱起耳朵。
顾远说道:“家里生意出了点问题,我回去看一下。”
“用帮忙吗?”梅铮神情一松。
“小问题。”顾远摇摇头。
见他拒绝,梅铮便不在此事上多问。
两人开始日常娱乐活动,铺开棋局。
梅铮岁数大一些,下棋风格却颇为激进,喜欢进攻;顾远虽然年纪小,但棋风稳健,步步为营。
落子声中夹杂着梅铮吵着悔棋的嘟哝声,可能是因为很久之后才能见面,今天梅铮很认真的下棋。
熊柔柔嘴角轻轻勾起,既然不是回家相亲,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老板,我走了!”熊柔柔迈着轻快的步伐蹦过门口的坎子。
“好。”顾远头也不抬。
“老板!”熊柔柔使劲儿晃着手,声音清脆,“下次见面指不定什么时候了,告别应该正式一点!”
顾远从棋盘中抬起头,无奈地笑了笑,“好,拜拜。”
“拜拜!”熊柔柔笑着喊了一句,像是走入山林的小兽,一转眼消失在街口。
梅铮落下白棋,说道:“你要离开多久?”
“少则一星期,多则一个月。”顾远俯瞰着棋局。
“哎呦。”梅铮露出遗憾的笑容,“那我这一个月可就寂寞了。”
“店里不关门,你可以来喝茶。”
“嗯?怎么不关呢?”
“熊柔柔说她帮忙经营,反正生意不好,也就由着她玩了。”
梅铮脑中浮现熊柔柔古灵精怪的样子,打趣道:“柔柔她爸就是一个精明人,她做生意说不定比你强。”
顾远也不反驳,他确实不擅长生意,况且也不想让茶馆生意太好。
“对了,我听了你写的《成都》,很不错。”
梅铮语气平淡,心里却十分惊讶。
《成都》和《断章》一样,字句简单直白,虽然没有那么意蕴深远,但在短短几分钟内,引发听众强烈的情感共鸣,这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他自己写了那么多的歌词,想用如此简单的字句,表达出那般动人的情感,也要费不少心思。
“取巧了。”顾远神色不变,像是这件事与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梅铮点点头:“确实有些投机。不过抛开地域影响,也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顾远口中的取巧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没法解释,笑着落下黑棋。
“你输了。”
黑棋散落在棋盘四角,像是没有联系,但是仔细一看,已形成铁筒之势,牢不可破。
梅铮在棋盘上扫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破局之法,嚷道:“不行!这局不算,你说话干扰我!”
“我可没有。”
“再来一局!”
“.....”
“再来一局!”
“好吧。”
细柳街里的游客好奇侧头,听到茶馆里传来老年人爽朗的笑声和一位年轻人若有若无的叹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