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压住了平时弥漫的臭味。即便雨水渐渐打湿身上的脏衣服，但是并不能影响小灰的心情。事实上，今天可以说是小灰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以后每每与人谈起，他都会笑着吹嘘说。

“那一天我交了好运，要不我还在垃圾堆里捡垃圾呢。”他亲切的称这一天为幸运日，新元87年5月29日。

而现在小灰要去的地方就是他所说的垃圾堆，也是他住的地方。垃圾堆就在榕树城的东城墙外，一些没有资格进城的贫民在这里搭建起一个个的小窝棚，靠着捡垃圾勉强维持生活。小灰也是这些可怜的人之一，本来他已经十九岁了，可却因为营养不良，看上去才十五六岁的样子。

迈着轻快的步伐，小灰走回自己的小窝。这个用木板和石块组成的小房子，是小灰费劲千辛万苦才搭建起来的。原本他叔叔在离这不远的地方盖了一座石头房子，舒适又安全。可叔叔死后房子也被别人占了，小灰只能靠着捡垃圾拾荒一点点的重新搭一个。现在看起来，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小房子已经能遮风挡雨了。

推开木板门，小灰走了进去。看着里边他捡回来的那些垃圾感觉很亲切，连铺着破布的木板床看起来都格外的舒服。

“嘿，灰，你回来了。”一个同样瘦弱带着一副眼镜的白人少年走进来。

“嘿，小特，猜猜我今天捡到了什么？”小灰回头看着他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笑着说。

“听说你今天走大运了，捡到了一把手枪？是真的吗？”小特期待的问道。

“额，你怎么知道的？”小灰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小特已经知道了，这就说明有人走漏了风声。

“所有人都知道了，你换了什么？食物？工具？你不会把枪留在身上了吧？”小特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着小灰。

“当然没有，我要给你一个礼物。”见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小灰从他随身挎着的布袋里掏出几样东西，一把锤子，一根钢钎，还有一本害怕被雨水打湿而用塑料袋包裹着的书。

“帮我跟威斯克大哥说一声，谢谢他借给我锤子和钢钎。而这个是我送给你的。阿尔伯特，我要走了，我要离开这里。”小灰把几样东西分别递给小特。

“这是什么书？哦，我没看错吧！是小学数学！灰，真是太谢谢你了。”阿尔伯特随手放下锤子钢钎，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裹着书的塑料袋。等看清了书的名字，激动的他差点挑起来，抱着书如同抱着什么珍宝。

“这下我就可以学习数学了。太好了，有了数学做基础，我还可以学习物理，学习化学。我，我就要实现我的梦想了。”阿尔伯特一会看看书，一会看看小灰，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

“书呆子。”看着好朋友开心的样子，小灰也笑了。他知道阿尔伯特从小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成为科学家。他哥哥威斯克帮他弄了不少书，每天阿尔伯特都会捧着书看。而小灰经常受到他们兄弟的照顾，所以才换来这本书，报答阿尔伯特。

“等等，你要走？为什么？你不会用手枪换了这本书吧？”高兴过后阿尔伯特才反应过来。

“当然没有，这本书只是赠品。我要离开这里，出去闯一闯。总在这里，我会饿死的。”小灰摇了摇头。

“去哪？外面有多危险你知道的，你吃什么？生病了怎么办？还有可能遇到奴隶贩子或者变异的动物，食人族可不仅仅是传言。难道在这不好吗？我让哥哥带你一起去干活。至少能吃饱呀。”听说好朋友要走，阿尔伯特极力劝阻，想让好朋友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

“我跟着威斯克大哥只能当个累赘。你们哥俩勉强能吃饱，我不能拖累你们，而且告诉你个秘密，我打了一支药剂，初级基因强化药剂。只要我注意些就不会生病。”小灰拍了拍阿尔伯特的肩膀。

“什么？一支药剂至少两千，一把枪最多只能换一千。你是怎么换的？”阿尔伯特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地方……”小灰小声说道，但他还没说完，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哐当”木门被狠狠地推开，弯腰走进来三个高大的黑人，使得小屋立刻变得拥挤起来。

“灰，我听说你捡到了一把手枪，交出来吧。”当中的黑人瞪着眼睛说道。这个黑人小灰认识，是这片垃圾堆里的恶霸，靠着欺负那些可怜的穷人生活。看见谁家有好吃的就去要，看见谁有好东西就去抢，所以垃圾堆里的居民都叫他黑狗，既恨他又怕他。

“我交给亚当大叔了。”小灰老老实实的回答。

“杂货铺的亚当？你换了什么东西？食物还是工具？拿出来给我看看。”说着黑狗已经开始在小灰身上搜索。虽然很想掏出后腰的小刀捅他两刀，但是小灰还是忍住了。以他一个根本打不过三个黑人，更何况黑狗的腰里还挂着一把更大的砍刀。

“是真的，我在亚当大叔哪里换了一顿饭吃。”小灰任由黑狗在他身上搜了一遍，装着可怜辩解道。黑狗摸来摸去，摸出小灰后腰的小刀。

“放屁，一把手枪就换了顿饭？是你傻还是我傻？”黑狗怼了小灰一下，把小灰怼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别让我揍你。”黑狗抓着小灰的衣领把他拉起来。跟着黑狗来的另外两个黑人则在小房子里翻找起来。

“黑狗大哥，不对，道格大哥，他真没有别的东西。您就放了他吧。”阿尔伯特走上来劝架。

“滚，要不是看维斯克的面子我早就揍你了，上一边玩去。”黑狗回头瞪了一眼，一把抢过阿尔伯特怀里的塑料袋，打开翻了翻书，顺手扔了出去。

“呀”阿尔伯特急忙跑出去找书。

“大哥，除了这个，都是没用的垃圾。”一个黑人翻出半块饼干，对黑狗摇了摇头，顺手把饼干塞进嘴里。

“小子，我不跟你废话，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换了什么东西？要不我在你身上开个洞。”黑狗拿着小灰的小刀，按着他的肩膀恶狠狠的说道。

“好，好，我说，我跟亚当大叔换了五百个饼干，每天去他那拿一个。”小灰丝毫不怀疑黑狗会杀了自己，在这个垃圾堆谁还会在乎一个孩子呢。

“你小子还挺聪明，你没骗我吧？”黑狗用手狠狠的掐着小灰的肩膀说道。

“没有，不信，你们去问问亚当大叔。”小灰忍着疼痛说道。

“以后每天给我们一个干粮，要不就打死你。”黑狗挥了挥拳头，松开了小灰。

“行，行。”已经决定离开这里的小灰点头答应着。

“我不相信他，咱们去找亚当问问。”黑狗身后的另一个黑人说道。

“对，把他关在这。”黑狗点了点头，三个黑人走出去，用绳子把木门栓死。

“别想跑，你要是撒谎，我就打断你的腿。”黑狗对着被关在小房子里的小灰说道。这个小房子根本关不住人，但他相信小灰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等到三个恶霸走后，小灰抽出墙上的一根短钢管，又把小屋里还能用的东西通通塞进布袋。看了看这个杂乱的小房子，叹了口气，用钢管撬开小房墙上的一块木板钻了出去。

“灰，你快走吧，我听见他们计划要杀了你，拿着你的尸体去领饼干呢。”阿尔伯特跑过来焦急的说。

“我知道，我这就离开，以后再见了。小特，你一定要成为科学家呀。”对于这个仅有的朋友，小灰还真有些舍不得。

“嗯，给，我帮你捡回来。你一定要活下去，等你变的强大了再回来打倒那些欺负咱们的人。”阿尔伯特点了点头，把被黑狗拿走的小刀又还给小灰。

“再见”小灰接过小刀，转身向着榕树城的城门跑去。他确实有东西寄存在杂货铺的亚当那里，现在他只能祈祷亚当能遵守跟他的承诺。

小灰急匆匆跑进城门，一边小心的躲避着那三个恶棍，一边向着亚当的杂货铺跑去。等到了杂货铺附近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外边观察了一会，确认了杂货店里没有人他才悄悄溜了进去。

“你都准备好了？”杂货店里的一个温和的中年大叔看着小灰。

“嗯，亚当大叔，我是来拿干粮的。”小灰不确定那三个恶棍什么时候会来，所以显得有些紧张。

“当然，不过，刚才你的朋友来过，想把饼干拿走。”中年大叔笑着说。

“那……”小灰一下紧张了。

“嘿，放心，都在这，我的小伙子可不是吃素的。”亚当大叔笑了笑。杂货铺里边的沙发上坐着两个大汉，正在看着电视机里的影像。他们身边的冲锋枪就是这间杂货店最大的保障。

“拿去”亚当大叔从柜台下边拿上来一个塑料袋递给小灰。小灰接过来垫了掂，松了口气，露出些笑容。

“你不数一数吗？你真的打算离开这？”亚当用手支着柜台，饶有兴趣的看着小灰。

“是的，我要出去闯一闯，我要活下去。”小灰把塑料袋塞进他的布袋里，抬起头坚定的说道。

“很有气势嘛，给你，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亚当笑着扔出来两块密封好的肉干。

“为什么？”小灰一愣。

“也许你出去用不了几天就死了，但如果你活着，咱们也许还会相遇的，我看好你。”亚当笑了笑。

“谢谢。”小灰把这两块珍贵的肉干放进布袋里最安全的地方。

“给你个建议，不要走大路，但也不要离大路太远。希望你的好运能一直保持下去。”亚当对小灰挥了挥手。

“谢谢，再见了。”小灰也对亚当摆了摆手，推门走出了店铺。

看着榕树城里的汽车，电力，网络。各种各样的店铺，形形色色的人，小灰有些感慨。曾经榕树城就是他最大的梦想，他做梦都想过一过城里人的生活，但是现在他却选择了离开。他知道没有足够的实力，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安全。

也许是心中还有些不舍，小灰从榕树城的南门走出来，又绕到了东边。他想在最后看一看垃圾堆，看一看那个他生活了六七年的地方。

站在山坡上，小灰向着垃圾堆的方向望去，垃圾堆还是那个脏乱的垃圾堆，里边也还是那些麻木的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人们。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垃圾堆里有一团篝火，而这团篝火正是小灰的那个房子。

“再见了。”望着燃烧着的小房子，小灰心中再也没有留恋，转身钻进了山林。

行走在山林之间，小灰想起了他叔叔给他讲过的那个金碗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可怜的乞丐，神明可怜他，所以赐给他一个可以随时都能变出食物的金碗。你猜猜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怎么样了？”小灰那时年纪还小，瞪着天真的大眼睛问道。

“所有人都以为乞丐会过上幸福的生活，但其实正好相反。乞丐甚至没有活过那个晚上，贪婪的人们杀了他，夺走了那个金碗。”

“那真是太可怕了。”小灰向着他叔叔的身边缩了缩。

“不，孩子，这就是人性。”小灰抬起头，他叔叔的眼睛被火光映照着有些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