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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鬼地方可真是冷得没救了,”巴德斯从烽火塔回来,哆嗦着,身体各个部位在相互摩擦,试图使自己变得暖和起来,篝火的温度还没能完全去除巴德斯身上的寒气,“这该死的前哨站早就已经废了,还守它干什么。”
巴德斯就着汉克斯身旁坐下,企图蹭一点汉克斯身上的热气。
汉克斯笑了笑,说道:“万一来了敌人就不好办了。”
“敌人?还能有什么敌人?”巴德斯轻蔑地看着篝火,“几十年来,这儿甚至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更别说军队。那烽火塔上的烽火台,里面的柴火放到碎裂,再换掉,再放到碎裂,再换掉,唯独从来没燃起过。”
“这一带,能进入摩尔境内的就只有这条险道,”巴德斯端起酒喝起来,“萨鲁芬要经过这一带进攻内地,如果不从这儿经过,那就得穿过这片鬼魅一般的森林,这森林里藏了些什么可怕的野兽和毒虫你也是知道的,还有那野人……他们若真这么做,那他们进来三千兵力,到这儿就要折掉一千兵力,他们病死,被咬死,在夜晚怕死,哈哈,反正都是死。”
巴德斯又喝了口酒,继续道:“如果他们选择走这条道,这条窄得像肠子的道,等他们到了这口子,他们三千的兵力完全出来就得整整一天,而到时候,他们会被我们的军队堵死在这里,就算成功突围,你瞅瞅斯皮尔格堡的城墙,都快高得看不见城墙垛……他们根本没办法把投石机这样的攻城器带到这里来,精疲力尽的他们还能做什么?”
巴德斯喝了口酒,打了个嗝,道:“如果我是萨鲁芬的指挥官,我当然不会傻到来这里自找死路。”
“那几十年前,他们又是为什么会来这儿?”
“因为他们别无选择,从战略上考虑的话,这儿可是最容易被摩尔忽略的地方。”巴德斯喝了口酒,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壶,朝汉克斯隐晦一笑,陷入回忆之中,“这里虽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并不完美。两百年的战争,据记载,有好几起奇袭是通过这里发起的。他们通过内应的方式打通斯皮尔格堡的城门,潜伏在要道深处的数百骑兵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斯皮尔格堡,他们死守城门口,数千精兵随后通过以完全占领斯皮尔格堡,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巴德斯大哥,你真的只是一名士兵吗?”汉克斯挠头傻笑道,“你看起来真像个指挥官。”
巴德斯嗤笑一声,看着自己盘坐的大腿,略微有些醉意,“见多了罢了,见多了……”
两人无言……
“话说回来,艾科大哥倒是快要来了吧。”汉克斯走到窗口,打开窗,看向天空的明月,这几天大风都没有刮起来,天气还不错。
“巴德斯回头看了一眼明月,说道:“他这是来晚了。”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那声音带了点急促。
“吁吁吁吁!”马的嘶吼告诉汉克斯那人停下了,紧随着,一个脚步声急促而不稳地向这边走来,就像疾风一样靠近,然后啪的一声把木门推开。
“该死的!”闯进来的艾科怒道,“差点就要向地狱走一遭!”
“出了什么事?”巴德斯歪着头问。
“那个岔路!”
“你差点走错了?你在搞什么?”巴德斯大笑。
“这很好笑?”艾科狠狠瞪了巴德斯一眼,走到篝火旁一屁股啪地坐下来,拿起酒壶就喝。
“确实,那个岔路如果不仔细分辨或者对这一带不清楚的话,很容易走错。”巴德斯说道。
“那个岔路有什么?”汉克斯关上窗,顺便也把木门关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哦对了,汉克斯你一直以来都是跟着我们来这儿的,还没跟你提起过。”巴德斯说。
“那个岔路,”艾科一想起来就有些哆嗦,“看起来和通往这里的路没什么区别,走上十来分钟都不会有什么感觉,但那是一条死路,通往森林内部的死路。据说是先人试图探矿而开拓的一条路,但是开到一半就停了,原因是……”艾科不太想说下去了。
巴德斯则接过来说:
“我跟你说过这一带非常危险,毒蛇毒虫、猛兽,还有野人,尤其是野人的陷阱。”
说到这儿,连他的脸上也带了些不详,“路弯来弯去,走着走着,路的痕迹会变浅,然后会迷路,最后会被我刚才说的任何一种弄死。
气氛冷了起来,大家都不愿意去想那些可怕的事情。
“那是……地狱。”艾科哆嗦了一下,为自己感到有些后怕。
巴德斯瞅了瞅他,无奈一笑,转移话题道:
“看来你还没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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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骑士的教义,是什么?”皮冯问道。
这个长得瘦瘦的人,是艾科的队友。他和艾科来自同一个村,一样是村里的地主的独生子,甚至同岁。刚好成年时,他们被自己的父亲送入了帝都的骑士院,这个每年都会培养一批骑士精英的皇家骑士院。刚来的时候的两人,大都是满腔热血,义正言辞,长篇大论,侃侃而谈。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朋友了,因为志向一致,出身又一致,能相互交流的东西简直无法再同步。骑士院里,他们努力学习,学习各种令他们着迷的事物。
“骑士的教义,”艾科兴奋地捂着胸口,“远见,我认为远见是最重要的。”
“不,是一致,艾科,是一致。”皮冯背着手,一脸得意地说。
“一致不如远见,如果一个骑士没有远见,那么他在面对一些突发事件的时候,就不能去做出正确的是非判断。”艾科辩驳。
“不对,我们需要遵循规律,一切都要从自我约束做起。只有这样,骑士精神才是稳定的,才是可传承的!而是非判断有一套标准,作为骑士精神,谦卑、扶弱、忠诚、英勇、奉献、荣耀、公正,这些统统构成了一套是非判断的标准,我们以此而进行是非判断,而不是跟随远见!”
两人总是在为了一些细节问题而在餐厅里高谈阔论,这惹得其他学生有些不满,但是没有办法,他们可是学院里最亮眼的学生,老师们都喜欢他们,因为他们在贯彻一些老师们所希望他们贯彻的东西。当然有时候,艾科的思想有些危险,老师都会去修正他。
在学院里的几年,学院里走的走,留的留,大多数人都没能成功留在帝都,而是被分配到其他地方的骑士团去。因为帝都只有一个骑士团——白银骑士团。白银骑士团的选拔考试是严苛的,摩尔帝国内各个地方的骑士院都会派一批人过来应试,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惯例。当然作为皇家骑士院,它的学生无论如何都是精英的,所以它的学生被选上的是最多的。
艾科总是会被当做一个怪人,而皮冯则不一样,人们往往把他当成一名准入白银骑士团的优秀骑士。这一切都是因为艾科实际上并不优秀,他的多门考试都没能达到合格标准,因为他总是喜欢钻牛角尖,诸如之前讨论的那些,总是在往大家所认为的歪的方向偏斜,所以他屡屡碰壁。而皮冯不同,他非常优秀,多门考试均达到优秀的标准,而且他总是对的,老师也不停地在在赞扬他,说他冷静,睿智,无所不能。
毕业的那一天,白银骑士团的选拔考试,如大家所预料,皮冯被成功选入骑士团,而艾科则落选了。那种不甘顿时袭击了艾科全身,他显得即轻蔑又害怕。轻蔑是源自于外界的不认同,而他害怕的事情里有一点,那就是进入骑士团的愿望大抵上来自父亲的要求。当然他本人也是渴望的,只不过父亲有他自身的原因所在,所以要求要更加强烈,那原因就是他父亲仅仅只是个地主而并没有爵位,却一直向往着能成为一名骑士,他极力把希望寄托在了艾科身上。
和皮冯分别的那一天,皮冯只是一味地安慰,但是艾科能明显感觉到一丝难以察觉的嘲笑。
“你走吧,”艾科感觉他们两不再合拍了,“我不会放弃的。”
皮冯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些怜悯看着自己的发小,他转身离去,离开了皇家学院,向着艾科所向往的地方而去。而艾科却只能无奈地继续呆在院里。
事实上,在学院这几年,两人在思想上就是渐行渐远的。艾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是觉得,皮冯越来越冷静了,而他自己依旧是一副满腔热血的样子。骑士的精神,骑士的教义,他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但是皮冯不一样了,他开始关注如何成为一名大家认同的骑士,艾科不知道他具体在想什么,皮冯在做什么艾科也知之甚少,他只是完全不理解,成为一名高贵的骑士,除了他在想的这些以外,还有一些背后的东西所在。
第二年,艾科考上了,为了圆自己的梦,他被迫接受了一些他所不喜欢的东西——那些他不认同的行为准则。
作为骑士的惯有准则,我们应该以固有的形式去验证它,我们不应以任何形式去质疑这些早就存在的公理,否则会陷入形式上的怪圈。这是艾科最不认同的一条,然而他无法拒绝,因为他需要进入白银骑士团。
“不管在哪个骑士团,都是有等级制度的,艾科。”给他下发骑士团旨意的试官对他进行提醒,“你可以在骑士院里高谈阔论,但是别忘了,成为骑士团的人,就要听骑士团的话,别做些违逆的事。”
“可是骑士团的骑士精神里,不就包涵了对非正义的质疑吗?如果骑士团的行为非正义,难道我也要听他们的话?”
“骑士团就是正义,它不可能非正义。”试官的话犹如一个巨大的巴掌朝艾科的脸打来,艾科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