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外头的吵杂声逐渐冷却,马克莱城貌似彻底陷入了沉寂。屋子里也冷了些许,巴德斯能感觉的到一股风从门缝里渗进来。
“马克莱城有宵禁?”艾科问。
“这么听起来,可以认为有宵禁。”巴德斯聆听着外头的声响,“可是又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哪里不太一样?”
“总觉得还有什么声音在远处响着。”
“你知道这座修道院建在马克莱城的角落?”
“那当然,修道院不都建在清净的地方吗?来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城门在哪,绕过了几条街,拐入了哪个角。”巴德斯身体哆嗦了一下,“毫无疑问这里是城市偏僻的一角。”
风声像鬼魂叫一样刮擦着门缝。
“绳子我已经解松了,艾科。”
巴德斯迎上艾科的目光,这个两年的老队友面露坚决。
“行动吧。”艾科说。
巴德斯正想解开绳子,突然听到一个脚步声在外头响起,顿时停下手。
两人面面相觑。巴德斯有了不好的预感,艾科也皱起眉头。
“冷静,只有一个人。”巴德斯努力使自己镇静,实际上内心相当紧张。
就在脚步声接近之中,艾科恢复了往常的平淡。
门被打开了,月光在正对面形成一片光斑,光斑中间竖着一黑黢黢的人影。
“皮冯。”艾科冷冷叫出了声。
巴德斯也看出来那人影是皮冯,可皮冯并没有回应艾科,只是在门口站着。巴德斯顿时把心提到了喉咙处,心想自己和艾科没有任何武器,因为早在被抓住时从身上搜光了。
皮冯开始向他们走来,艾科迫不及待地说:“你要过来杀我们吗?自己人杀细节,而且还是杀两个无法还手的人,真是没出息!”
皮冯依旧没有说话,他向着艾科走去。
“皮冯!”艾科恶狠狠地喊道,“我完全为你感到羞耻,你这个叛国贼!”
就在皮冯的黑影逐渐显形之际,他也到了艾科身边,只见他一手拿着匕首,蹲下。巴德斯以为他要割破艾科的喉咙,可没想到他竟然一刀给绑住他的绳子割断了。
艾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愕地看着皮冯。
“艾科,”皮冯发出了巴德斯无法形容的深藏不露的微笑,“事实上你早就为我感到羞耻了,对吗?”
他站起来,向巴德斯走来,蹲下时,看到巴德斯身上的绳子,转而哼了一声又站了起来,他说,“看来你们并不需要我,我不来你们也能逃走。”
巴德斯自己解开绳子,站起来。
皮冯退到屋子一角让人看不到他的面容。他说道:“外面的酒馆还开着,有一批往前线运送武器装备的商队打算不久之后离开马克莱城前往横河,你们得快点过去,躲进他们的货车里就能顺利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帮我们?”愤怒在艾科脸上显露,仿佛受到了侮辱。
看不到皮冯此时此刻的表情。
场面突然陷入沉寂,皮冯过了一会儿打破沉默道:
“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咱们互不相扰,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也是命中注定的。”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艾科想走过去,巴德斯一把拉住艾科,他很清楚现在不能起冲突,尤其是皮冯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威胁。
“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摩尔人,艾科,”皮冯的话出奇地冷静,仿佛过去和艾科之间的恩怨纠葛并非在他心中占有一份位置,“眼看着你被团长手刃,心里怎么说还是有些不忍。”
“手刃?你在说什么?”艾科问。
“阿拉德亚团长半夜会过来杀人抛尸,为的就是不让你们之后出去乱说话。”
艾科听了吃惊得张开了嘴巴,而巴德斯倒是不太惊讶,因为他知道不管是什么手段,阿拉德亚是无论如何都会选择杀人灭口的。
“所以你们动作要快,离开这里,回摩尔去,而且这本来就是你们的目标对吧?”
艾科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憎恶,他看了巴德斯一眼,走向门口,巴德斯跟上去。回头看了前一眼皮冯所在的位置,那隐入黑暗的空间里似乎散发着一股嫉恨,如果巴德斯没感觉错的话,他可以确定那是嫉恨的气场。
艾科在门口停下脚步,回过头说:“即使你帮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而且会鄙视你,永远鄙视你,因为你无论做什么都没关系,但你做了最不应该做的事,你叛国了,你要知道,你们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如果这场联姻最终失败了,而你们还安然无恙地活着,这毫无疑问就是叛国,如果我有能力有机会,下次见了面我就会杀了你。”
说完,艾科出了门,巴德斯最后看了默不作声的皮冯的黑影一眼,也走了出去。
出了修道院,他们按照记忆中的路逆向拐入一条街,当即发现这里灯火通明。
“没有宵禁。”艾科说。
两旁的建筑上挂着吊灯,吊灯上亮着足以照亮街区的烛光,一排酒馆的门市内焕出暖红色的火光,凌乱的吵杂声不断传出,有敬酒的,有干杯的,有讲荤话的,有大骂的,乱成一团。
“这块地方大概因为是关口,所以经常有商队夜晚出入,所以才不设宵禁的吧?”
但是巴德斯看到时不时有巡逻兵从不远处路过,很显然治安管理相当严苛。
“他说的商队在哪里?”艾科问。
“喏,”巴德斯指着不远处一群托着货物的马和货车,貌似商队的人还在酒馆里大肆喝着酒,有个昏昏欲睡的看守几乎毫无用处地守着这批货,看来是太过于相信马克莱城的治安了。
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走到货车前,从货车之间的缝隙钻进去,小心翼翼地不碰到马以免它们吠叫出声。
在黑暗中,两人摸索到放置武器的马车旁,掀开麻布盖子,从中抽出两把崭新的阔剑,各自两把匕首和一把近身肉搏的短剑。
“这些装备会被运到横河,随军商贩将把它们卖给军队,然后军队拿着它们去虐杀摩尔人。”巴德斯说。
艾科掂量掂量手中的阔剑,冷冷说道:“不得不说,这些剑的质量很高。”
“当然价格也很高,发战争财的萨鲁芬权贵家族们可不希望这场战争结束。”
艾科没说话,默默低头看着手中的剑,手把剑翻来覆去,仿佛有什么地方还没看清楚,像是想要彻彻底底了解这把剑那般。
他突然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看向巴德斯,巴德斯也看向他。
“你想怎么做?”巴德斯问。
仿佛从巴德斯的目光里猜到了什么,心领神会,艾科拍了拍巴德斯的肩膀,收起阔剑,往货车外探去。
“如果皮冯没骗我们的话,”艾科顿了顿,巴德斯看到他的背影绽射着杀气,他继续说道:
“如果皮冯没骗我们的话,我们就去等阿拉德亚过来,然后把这个叛国贼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