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福实做好了准备后，陆晨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姿势将自己的功法运到最大，才小心翼翼，慢慢地，一步一步接近水缸。

陆晨此时紧张得手脚都在颤抖，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推论正确，一旦失误，那他很大概率会万劫不复。

如果在以前，陆晨绝对不会这么亲身冒险的，他一定会等完全确定后才去行动，至于其他人的生死，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这段日子，陆晨依照陆继业的所托，一路照看这些孩子，他的心境慢慢产生了变化。

在前世，陆继业夫妻过世后，陆晨就将自己心灵完全封闭起来，他只想要好好活下去，珍惜父母用生命换回的自己的生命，哪怕与他关系要好的三个同宿舍哥们，陆晨都不会为他们让自己犯险……好吧，陆晨承认那三个人很牛就是了，他估计如果三名舍友真遇到生命危险，以他的水平很大概率也救不起，因为或许只有属于龙级以上的灾难才能弄死那三个祸害。

哪怕这一世，陆晨依然还是那般谨小慎微，心灵除了父母都没有向任何人敞开过。

直到与那些孩子们相处，陆晨才发现虽然自己会很累，也许经常感到很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天会觉得很充实，肩膀觉得比以前轻松很多——这种轻松是某种心态上的，陆晨实际上可不觉得轻松，只是，那种孤独和落寞的情绪似乎没那么大的压力了。

或许陆晨并不知道，他其实是在成长，在长大。

无论是前一世和这一世，陆晨长大的只有阅历，心境却始终没有突破，因为他缺少了成年人所必须的催化剂——责任感。

是的，哪怕经过主神空间的考验，陆晨变强的只有心理承受力，可是他却从来都在逃避责任，心境如同小孩子般只想保护自己手中的糖果。

陆继业也正因为看到了这一点，他才会对陆晨做出了这般的要求。

人的成长不只是各方面，责任感也是不可或缺的，大事例如保家卫国，小事就如同父母在饭桌前看着自己喜欢吃的食物，却含笑着将其夹给老人或孩子，这都是责任感的体现。

当一个人从欣喜地接过父母递过来的美食享用，到后来自己含笑着将那些美食夹给白发苍苍的父母，或者那眼巴巴的孩子，这说明了他的成长，他正在慢慢明白自己的责任感。

责任感意味着克制，意味着牺牲，意味着奉献。

此时的陆晨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正是因为背负了责任感，因此才会做出如此的举动。

正因为责任感滋养着陆晨的心境，他的内心正变得慢慢坚韧，因此面对压力才会觉得比以前更加轻松。

陆晨几乎是数着心跳来到水缸边的，一路平安无事，在一边远远看着的福实也不禁捏了满手的汗水。

确定了自己的推想后，陆晨觉得还不够，他飞身而起，跳到了水缸上，如此可以看到水中情况。

陆晨这番举动让福实差点就喊出来，可是发现陆晨无事，道长又装作一脸镇定的模样。

水缸里的水几乎是满的，很清澈，里边找不到被水鬼抓走的老妪与衙役，说明水鬼有转移空间的能力。

陆晨对福实喊道：“我想我猜对了，我跳下水去，一会儿上来。”

说罢，陆晨也不等福实反应，便纵身跳入缸中。

福实听到陆晨这话心中稍定，不阻挠这少年的行为，陆晨在水中片刻，便冒出了头。

陆晨湿漉漉爬出水缸，大步走向福实，脸色很是凝重。

“说吧。”福实终于忍不住好奇心，询问陆晨情况，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让陆晨把自己所想的一切都告诉给他。

“水鬼能攻击人的关键是镜子，确切来说，应该是它是用金属制品的反射来‘看’到攻击目标的。”陆晨自然知道福实的意思，也没打算保留，一口气说了出来。

这也是之前衙役们经过水缸与高灡用脸盆洗手巾无事的原因，那时候他们没有被金属制品所照——

衙役们经过水缸的没遇到攻击，那是因为陆晨与福实当时正站在正屋门外，挡住了铜镜，当福实带着陆晨与陶韬走向大庭的时候，他们的身子不再遮挡铜镜，故而靠近水缸的衙役被铜镜所照；

高灡在洗漱时候拔出了自己的宝剑查看一番，宝剑反射了她的倒影；

而老妪从正屋冲出来，屋子门被打开，她是被铜镜所照；

至于那些被抓走的孩子，他们在毫无防备之下也很容易触发这只鬼祟的袭击。

陆晨发现这个问题并不只是总结了规律，而是他从进曹府正屋便觉得有些异常，却想不出来。直到高灡被抓，他紧张之中尿意上涌，才意识到了之前所察觉的细节问题，那就是曹府的铜镜实在是太光滑了，照人几乎能见微眦。

一般而言，铜镜打磨足够光亮，它能照射人也会足够逼真，可是镜子却有个缺点，那就是它们有自己的像素距离！

这正是陆晨在尿意上涌的时候所想到的——在前世，陆晨去动车车站厕所，在靠近镜子前会发现自己形象有所扭曲，直到靠近镜子到一段距离，他的人像才和实物一模一样。

这涉及到了光学与镜子质量问题，哪怕现代工艺都很难解决，可是曹府正屋铜镜却从陆晨进来到靠近，人像几乎一模一样得逼真，这点实在太可疑了！

那时陆晨摸着铜镜，感觉上边远超金属物质的冰凉，他并没有在意，而福实在施展功夫寻鬼的时候，却是看着水缸，背对铜镜，自然也无法察觉。

直到陆晨想到了铜镜的不自然成像，再联想到几名被鬼袭击之人共同之处，再到鹿角村清晨的雾气，陆晨终于想通了——金生水，说不定这只水鬼与金属制品有着某种特异的联系，他那天摸到的铜镜并不是金属本身，而是鬼力所凝聚的水，正是那一层利用大雾入侵到各处的水汽，将铜镜的光学扭曲给纠正，才会形成远近都清晰的成像！

陆晨利用功力将衣服在瞬间烘干，毕竟鬼祟很可能是水鬼，这是预防万一。

少年这一手着实惊呆了福实，道长是看过有内功深厚的高手直接用内力蒸发衣服湿水，可那起码是通辟境才可以做到的事情，然而眼前这娃娃不过十一二岁，不可能有如此境界啊！

其实那是陆晨取了巧，利用老爸所传的功法，直接学微波炉，将衣服中的水分震荡蒸发了，省去不少功力。

话归正传，却说陆晨此时一把推开正屋的房门，那展大铜镜出现在两人的面前，镜中两人模样清晰如真，微毫俱现，若是往常，福实绝对会惊叹铜镜的质量好，可是此时福实从铜镜中看到自己的模样，心中却不禁升起寒意。

福实再将功力凝聚在双目，果然看到镜子上有淡淡的鬼气！

其实理论上讲，陆晨应该先让福实看铜镜，再自己去试水缸最稳妥，可是救人事大，他人言轻微，必须要用一定手段震撼福实，才能提高福实对自己的信任度，如此方可以让对方帮助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看到福实此刻的表情，陆晨知道自己所求之效果已经达到，他不再迟疑，当即抱拳，诚恳对福实说道：“道长，我们能否打探一下这儿是否有洞窟，应该是溶洞，有水流过的。”

福实眼中虽有迟疑，但想到少年的胆色，心生钦佩，便点点头，答道：“自然可以，我们这便去找陶捕头，询问情况。”

福实与陆晨也不耽搁，便匆匆离开曹府，直奔驿站旅店，那是城中衙役暂时驻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