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兰醒来,发现只身躺在一个草窝棚里,玉米杆挤做的墙坝,挡风避雨,身下厚厚的干稻草柔软而温暖。他想揭开棉被起来,却浑身酸疼,特别是左肩膀巨疼,才知道自己受伤了,才逐渐想起那天的情形。
他被连拉带拽撞进了洋教堂,脚下一刻未停,被架着冲出去,跑过大路,又跑进矮树林,不断地跑……停下休息的时候,就没了知觉。
蓝天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再一次争扎着坐起来,刚要挪动腿脚,门帘一掀,有人进来了。正是周尚文。
“醒啦,你可睡了两天了。坐着别动,我去给你弄碗汤喝”,周尚文转身出去。
一盏茶的功夫,周尚文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洋瓷碗进来,后面跟着一位黑瘦精干的中年男子,两只眼睛在草棚里炯炯有光。
“这是我们叶队长来看你”,周尚文介绍道。
叶队长接过周尚文手里的瓷碗递给蓝天兰道:“沒有好东西招待你,你先喝碗面汤暖暖身体”。
“谢谢你,叶队长,尚文兄。给你们添麻烦了”。他接过来,喝了一口,温暖四溢。
“都是老朋友了。猎人,你就别客气,安心养几天,等你好起来再说。有什么需要找尚文,这几天他来照顾你”。
叶队长拍了一下蓝天兰的肩膀要离开,蓝天兰抬头问:“叶队长,救我的那几位兄弟在吗?我要去谢他们救命之恩,还有那位倒地的兄弟怎么样了?”
“他们出任务去了。等你好了再说吧”。
周尚文告诉他,他们药品极缺,有几个人去新安镇搞药品去了,那个救他倒地的兄弟牺牲了。
蓝天兰默默地记下了这一切。
蓝天兰走出草棚的时候,正是睛天的响午,阳光从黑松枝叶间投下来,碎银子一般。门前的空地上,三三两两聚着队员,擦枪练刺练投弹,都没闲着。看见蓝天兰出来,有人就招呼道:“猎人,教教我枪法呗?”
“我教?”蓝天兰诧异起来。他觉得开枪射击是最容易简单的事,判断、拉拴、瞄准、扣机,不管结果。这还要教嘛?毕竟是教师出生,马上就找到了探讨的方法。
“你是怎么打枪的?”蓝天兰走了过去,一问一看就比对出和自己不一样的地方来了。
“请猎人讲讲他是怎么打枪的?”叶队长说着,走过来。队员们也聚了过来。
蓝天兰右手接过一支枪,单手拉掉枪栓,看看枪膛和枪管道:“枪是猎人的半条命,没有枪,就沒有猎人。我外公是位老猎人,他说要象爱你的命一样爱惜你的枪。”蓝天兰轻轻合上枪栓,单臂一恍,托起长枪。
“打枪容易,但要击中野兽要有个判断,野兽的位置,距离,然后轻扣枪机,中不中,你心中一定有数,下一枪该打那,你会更有数了”。说完,蓝天兰见队员多有茫然。
叶队长接着说:“猎人的意思是开枪时不要慌,只要你知道第一颗子弹打到哪了,你第二颗子弹一定能打中目标”。
叶队长的话令蓝天兰心里一动,道:“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叶队长,打仗我是外行,还要请你多指教”。
“这你还真找对人了。叶队长是老红军,打过无数次仗,久经沙场阿”,周尚文道。
“说起打仗,真要有方法。猎人,就说你上次那个伏击点,就是个危地险境。你想,如果有人从后面或左右两面任何一面摸上来,都能打你一个措手不及。如果你把伏击点后退十米,到山顶上,前后左右都能目之所及,而且,可攻可守可退。你想,是不是?”
蓝天兰心中恍然有所悟,频频点头。自己被下面射来的枪弹压着抬不起头,一但右边日本人摸上来,自己一定是身首异处了。想到这里,不禁生出了冷汗。
“还有,猎人,你狩猎的时候最喜欢猎物哪样跑,最不想猎物哪样跑?”叶队长问。
“最喜欢野兽直着跑,再快都不怕,只移动枪口,超它一个头开枪,一定能击中它;最不想野兽左穿右窜的跑”。此话令他想起有次随外公打猎,遇到一只狗獾子,狗獾子跑的是左奔右窜,外公迟迟无法开枪,他想追上去,却被外公止住,无奈放弃。
蓝天兰上前学着狗獾子的跑。
叶队长道:“如果那天你是这种跑法,或许你不会受伤”。
蓝天兰又是一次醍醐灌顶。
接下来几天,蓝天兰虑心地问,真诚地学,如久旱遇甘淋般滋滋渴求。
这天早上,蓝天兰觉得气氛不对,队员们不再训练,三三两两围在一起,骨干们都在叶队长的草棚里开会。响午的时候,周尚文找到蓝天兰说队伍要出山,去新安镇惩办一个铁杆汉奸,队长的意思是蓝天兰要么在驻地等他们,要么回家养伤,听凭蓝天兰自己决定。
“尚文兄,我这伤也没啥要养,不吃重就沒事。你带我去找叶队长,我想跟你们一起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叶队长沉默了一会道:“能有你帮助是最好的了,这个汉奸陈世西还是有点实力的,只是你的伤还没完全好。”
“叶队长,这几天我都在试,不影响走路打枪,不会碍队伍的事。还有,从你那学了这么多的本事,正想找地方试试”。说的叶队长、周尚文都笑了,算是答应了蓝天兰。
叶队长把蓝天兰带来的两支枪两颗手雷和子弹取出来,还给了他。蓝天兰只留了自已的那支和子弹,其它的都交给了队长。
擦枪的时候,蓝天兰想,看队伍这般举动,应该不是打个汉奸这么简单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