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兰沿着东大街往北走,过了善人桥就要走出浦口镇,却觉得背如芒剌,有人一直盯着自己。他也不便回头寻找,沒事人一样到街边的一处烧饼炉前看烧饼,问老板:“有甜的吗?”“圆的是糖烧饼,长的咸烧饼,你要几个?”“给我甜的咸的各拿两个”。趁着掏钱的功夫,眼睛朝侧后扫了扫,果然见一着长衫礼帽的家伙慌忙转过身去,便是不打自招了。蓝天兰把干荷叶包的烧饼夹在腋下,顺手捡了个煤核捏在手心里,朝镇外走去。
出了镇子,官道两边除了水沟土坎便是田地荒滩,一览无余。时至薄暮,路上行人稀少,蓝天兰下了一个坡道,忽然跨步下了路基,在路边的一个水沟旁蹲下,装做洗手,把烧饼塞进了怀里。路上跟踪是要保持一段距离的,那人见蓝天兰下了坡道就沒了踪迹,紧跑两步到了坡道的上口,迎他的是一个煤核“啪”地一声砸在脸上,那人捂着脸“噔噔”后退了两步,伸手朝腰间的大褂里摸,未曾想屁股上却被狠狠地挨了一脚,一头扎到坡下,脑袋顿时就木了。
蓝天兰也吃了一惊,再看坡上那人更是吃惊,原来是马汉。马汉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下坡带着蓝天兰朝路边的小道过去。小路前面是一片小竹林子。
马汉肩挂着褡裢,戴着毡帽,小买卖人打扮。
“这么巧马汉”蓝天兰道。
“哪里是巧。我去你家找你,听说你去浦口了,就来浦口在你回家的路口等你,才发现你被跟踪,我也就跟在了后面”。
“这么急找我,有事吗?”
原来,游击队的物质非常匮乏,药品是重中之重。以前人少,零打碎敲的搞点还能应付,现在队伍壮大了,缺医少药的现状就突出了,就造成了战斗减员后果。近期日本人对药品控制的非常严,叶队长着急,马汉更是着急上火。今天上午,马汉就到浦口转悠了,各种关系途径都找了,一点好的消息都没有,只好找蓝天兰看看有没有办法。
“这么着马汉,你先回去,一但有消息我去通知你们”。
“好,蓝先生。这次找你,我是犯纪律了,你不要怪我,我实在没辙了”。蓝天兰曾经跟叶队长约定过,不到万不得以不要去找他。
蓝天兰非常敬佩叶队长和他的人,每接触过一次,这种敬佩就会加深一分。首先,他们纪律严明令他印象深刻。他沒有参加军队的经验,但是,他认为军队之所以是军队,首先要有严明的纪律,虽然游击队没有军装,但是,他们骨子里就是一支军队,一支靠的住的军队。蓝天兰曾经在他们那里生活过几天,当时就被这支负有朝气的队伍感动,生活上官兵一体,每天共同进步,假以时日,战胜日本兵是可以期待的。
所以,蓝天兰对游击队总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晚上,蓝天兰找到铁不烂道:“铁师傅,从哪里能搞到药品?”
“什么药?要多少?”
“什么药都行,越多越好”。
铁不烂却松了口气。他以为是蓝天兰为浦口的邵老头子找药,虽然难似搞黄金,但发动道友们想想办法,也说不定能搞到一点半星。但是,按蓝天兰的口气,无异于说笑一样了。
“那么,少搞点药从哪搞?”蓝天兰问。
“不知道,跟道友们说说,说不定能搞一点”。
“好,就跟弟兄们说,多注意点,看看哪里有药再说”。
几天过去了,没有收到一点消息。蓝天兰有点急了:这样拖下去,叶队长和马汉会怎么想他?真沒办法就去医院搞,济民医院里总应该有药吧,想着夜里去查探查探。正在胡思乱想,铁不烂走进院子,蓝天兰笑了。
原来,消息放出去以后几天没回音,铁不**蓝天兰还上火,这是蓝天兰第一次交待的事情,看起来要“拉稀”,铁不烂这两天都是躲着蓝天兰走,觉得沒脸见他。今天晌午,伙计们歇响吃饭,有个伙计大声咒骂日本人不是东西,说是上午给三井洋行卸货,有一箱货透出一股药味,日本经理非说是他摔坏了药品,不但不给工钱,还打了他两巴掌。铁不烂多了个心眼,悄悄找到跟那个挨打一起去的工友问明情况,确实是卸了一批物质,里面有十多箱药品,药品都搬到楼上经理的房间里了。
获知消息,赶紧找了个理由直奔蓝天兰家。
虽然蓝天兰对三井洋行很熟悉,但是,他还是不太放心,上次夜闯洋行以后,里面或许会有变化吧。将近午夜,蓝天兰收拾利索,带上蒙面出地道直奔洋行而去。
深夜十分,各处都乌漆嘛黑寂静无声,只有车站票房门口挂了一盏油汽灯,随风摇晃。蓝天兰伏在后院的墙上观察良久,才轻轻跳到院子里。原先院子里左右两排小屋除了厨房和杂物储存间,其余都空着。而此时,除了杂物储存间,其余的房间都有了打呼的声音。按照此起彼伏呼声判断,院里至少住了四个人。楼下没有住人,蓝天兰又轻轻猫身上了二楼。二楼走廊一边是扶手,一边是房间的门窗,三门三窗。楼梯的左手是个内外间,是经理的住房。蓝天兰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里面堆了十多个纸箱,应该就是工人今天卸下的药品了;刚要继续挨间观察,忽然楼下营业厅的门被敲的“咣当咣当”地响,有日本人喊道:“开门,快开门,我回来了”。
楼上有人推开窗户呵责道:“混蛋,就不能轻点声音吗?”。“咣”地一声又关上窗户。砸门声小子,门前传来“哧哧“的女人笑声。
蓝天兰赶紧从楼上撤下来。“刺啦”一下,厨房的油灯亮了,打呼声也都消停下来。蓝天兰在院孑里无处可藏,退到杂物藏储间轻轻推门,门开了,里面黑洞洞的,蓝天兰只得一闪身躲了进去,刚轻轻关上门,厨房门开了,厨子披着绵袄,提着灯开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