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林平之直挺挺的跪在岳不群面前。
“怎么?”岳不群淡淡的问道,但是心里却记较了一下时间。不过半个时辰,一个小时。背书的话,谅他林平之没有这么快的记忆力,抄录的话,也不及抄写整本。
就决断力而言,此子并不差,他也没有隐瞒什么。看来自见到真正的辟邪剑谱后,此子的心思没那么阴暗了。
“原来令狐师叔昨夜是帮着夺回我林家的辟邪剑谱,才受的重伤。此时剑谱在此,肯请师祖替弟子收着,日后好指点弟子学习。”
岳不群看了看林平之道:“你自已收好便是,如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到时再问不迟。”
林平之咬了咬牙道:“其实,剑谱之中有些极大的隐患问题,弟子不能……”
“爹爹,爹爹,令狐师哥醒了。”岳羽裳急急的一路叫道。
“迟些再说吧,先去看看冲儿。”
岳不群起身与林平之来到令狐冲养伤的客房,只见宁中则正在问他话,岳不群只能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前徒弟。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时的令狐冲,已经不是最初的令狐冲了。
也许他自已尚不自知,但他的行为却骗不了人。他已不是当初那个正真、勇敢、光明正大、智狡如狐的华山派侠义之士令狐冲。只是一个亦正亦邪,为了自已的命运与生存,而苦苦争扎求活的江湖豪杰罢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令狐冲的演技,实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能够自欺欺人而不自知。
原著的他,为了救仪琳小尼姑,明知不敌也要亮剑。于黑暗之中得到胜机,却又不肯等田伯光非礼仪琳,失去提防时下手杀人。最后用尽了智慧,才终于战胜了田伯光。不但令对手敬佩,更令世人称誉敬服。
那一战中,令狐冲有勇有谋,有义有节,将名门正教子弟的侠义之气发挥的淋漓尽致。除了嘴巴无德,一切都好。
然而此时,他的武功是变高了,但是侠义之气却逐步的消退,剩下的只有虚伪。变成一个纯粹的,说一套做一套的,表里不一的精致利已主义者。
如果他心中有华山,肯为华山派奉献自已。那一切都好说,自已如何容不下他。但他肯吗?想想他的所做所为,就没有一事是对华山派有利的。
没有立场,只顾自已,只由着自已的喜好肆意行事的人,真的很恐怖。因为你不知道何时,他就会转而帮助你的敌人对付你。
而我岳不群的心却不大,只有区区一个华山派罢了。升不到人类世界的伟大高度去……
听得宁中则与令狐冲的一问一答良久后,岳不群方才淡淡的说道:“令狐师傅,我师妹所言不能护你,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我身为武林正道的华山派掌门人,不但需要谨守正邪善恶之分,更看重整个门派的清誉。”
“你与那姓任的妖女不清不楚,包括在五霸冈,与千邪魔歪道聚会结交,我暂算你所言都是实情,或者可能原谅你,因为毕竟不知者不怪嘛。但是,你自下少林之后,却不思悔改,自暴自弃。不问情由,不辨善恶,毫没来由的强自出头,插手正魔两道围剿向问天一役。”
“不仅襄助那向问天逃出生天,更杀害正道英雄数十人。这笔血债,本可与你无关,但你却故意而为之,因此,无论如何你都开脱不得。还有,你有不食我华山派嗟来之食的傲气,却有坐享向问天四处劫掠而来的银钱劣迹。想必你心中还想着劫富济贫吧?简直无耻之极!”
“再加你为了自身的性命,毫无正邪立场,无所不为。他人的多番劝阻,你只是一味不信与强干,更助向问天救出了那大魔头任我行。不但差点害死了裳儿的师父黄钟公,更令我华山随时都可能有灭派之忧,此事你亦开脱不得……”
“什么?那……那黄钟公竟是羽裳师妹的师父?”
岳羽裳低声应道:“是,我半年之前,曾拜师黄钟公,算来,他是我的第二位恩师。”
“对不起,羽裳师妹,我……我不知道……”令狐冲羞赧的说道:“幸好他没有死。不然我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岳不群冷笑一声道:“你的关注点果真与众不同啊。没死便是大幸,你为何不吃任我行的三尸脑神丹,看看被那毒丹操控的滋味?试试什么叫做虽然活着,但却如死一般是什么滋味?那任我行出世,对江湖会带来多少腥风血雨,你不理会。我华山派恐有灭派之忧,你也不管。却只顾着自己的小情小爱,完全不管江湖的大是大非。令狐冲,你说,我该怎么来对待你?”
令狐冲黯然道:“师父……孩儿的确是做错了事,罪不可赦。但一身做事一身当,决不能让华山派的名头蒙污。还请两位老人家大开法堂,邀集各家各派的英雄与会,将孩儿当场处决,以正华山派的门规便是。”
岳不群长叹道:“处决你?你若身安,会老实的从命领死吗?不要再假腥腥的了。如果你真的想死,就不会跟着向问天去那梅庄了。大可寻一地自尽了事,或者可以赚得我与师妹的一捧眼泪水,替你收尸,重新葬归华山。”
“如今,你内伤已好,更身怀傲人的剑术与无敌的魔功,正是横行江湖之时,你会求死?而且,我早已将你逐出了华山,我此时又有什么身分来处置你?令狐冲,你的所作所为,真也好,假也罢,本就与我华山派无关!从此你我正邪势不两立,妖孽奸贼,人人得而诛之,我可容你不得……”
令狐冲心伤之极,万万没有想到,师父对自己的观感如此之差。但自已行事向来随心随意,不想太多,近来所为之事果与师父责骂一般无二,师父怪罪并无差错。
正说到这里,房外一人叫道:“师父、师娘。”却是劳德诺。
岳不群恨恨的瞪了令狐冲一眼,问道:“怎么?”
劳德诺道:“外面有人拜访师父、师娘,说道是嵩山派的钟镇,还有他的两个师弟。”
岳不群道:“九曲剑钟镇,他也来福建了吗?好,我便出来。师妹,你在这看着他。”
“岳先生。”钟镇微微拱手一拜,立即气势汹汹的叫道:“岳先生,昨夜我旁枝师兄‘白头仙翁’卜沉与‘秃鹰’沙天翁两人,于夜间巡视福州,探察魔教贼子的动向,不料却被人杀害于小巷之中。我等寻着血迹,一路追寻到了福威林家的向阳老宅之前。岳先生,此事定是你华山派中人所为,此杀害五岳同盟,令亲者痛,仇者快之痛心惨案,你可万万不能包庇,当速速交出杀人凶手才是。”
岳不群饮了一口清茶之后,方才淡淡的说道:“钟师兄,岳某听着你方才的言语,怎觉如此古怪?卜兄与沙兄两个探察魔教贼子的动向,大意身死,却说是我华山派所为?难到你是在刻舟求剑吗?血迹?如我把血迹又滴回嵩山去,你说是少林派所杀?还是你嵩山派自已所杀的?”
钟镇怒道:“岳先生,你休得左右乱言,我嵩山派有弟子明明见着,你与宁女侠一大早就从那向阳巷抱回一名伤者。我等思量了半天,立定卜、沙二位师兄就是死在那人的手中,这才门来寻你要人。我等既然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归,岳先生,你请看着办吧。是交出凶手,还是彻底与我嵩山为敌?”
“嗖”的一声,岳不群掷出了一个茶盖,速度不快也不慢。钟镇一惊,他知晓岳不群的武功深不可测,因此不敢怠慢,全神以注。眼见那茶盖射到,急运全身功力,伸出双手去接。不料那茶盖突然迅捷的加速,猛然从他的双手中脱射而出,正中他的嘴巴。
“噗”的一声,钟镇的门牙顿被撞断,嘴皮都肿了一大片来。“云铺学,泥……”
邓八公与高克新慌忙拨剑叫道:“岳不群,你想要做什么?难道你不怕我左师兄么?”
岳不群淡淡的笑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讲。钟师兄,你欲要向我挑战,却还差远了。左盟主亲至,那还差不多呢。还有你们两个,胆敢向我亮剑?是想学陆柏吗?左盟主?他不是还远在嵩山么!”
三人想想陆柏此时的一只耳,顿时心有余悸的住嘴收剑了。不错,左冷禅尚在嵩山,虽远水也救不了近渴。
不等三人开口,岳不群又说道:“别忘了,你们现在所在的是福建,是我天下会的地盘。华山派虽然势单力弱,但是这天下会却是人多势众。想要围杀你们嵩山派区区数十人,还是办得到的。”
三人又是好一阵心惊,是啊,天下会虽是三十七家二、三流的门派与家族,再加华山派而发展起来的。决少有高手的消息传出,但是人数却多达数万人,横行整个东南沿海一带。
天下会虽是以行商为主,绝少有涉足江湖之事,但是岳不群好歹是天下会的总盟主,趟若邀请一些好手来围杀自已等人,指不定在东南一带,会插翅难飞吧。
钟镇沉默了,华山派此时可不是处身于破庙,被嵩山派命人暗夜突袭之时的势单力薄。而是立足于江南基本盘,身后更有整个天下会的支持。
难怪岳不群这老狐狸一到江南后,便待了半年多也不肯离去。却原来不仅仅是因为辟邪剑谱之故,更是害怕嵩山派的加害啊。
想到这里,钟镇心里也有底了,看来这岳不群对于左师兄的武功也是忌惮的很,外表虽然凶顽难惹,但实际却并不敢得罪太狠。
钟镇抚着漏风的嘴道:“岳先生,你休得持武逞凶,华山派杀我卜师兄与沙师兄,此事无论走到哪里去,你也抵赖不过。你华山派若是不想沦为魔教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还请速速交出凶徒为。”
岳不群听后心中有些头痛,目前左冷禅坐在五岳盟主的位置,几同武林盟主。他的话语权之重,便是世间的真理。他既掌握了江湖的舆论高地,纵是白的也能说成黑。这点最令人忌惮。
岳不群揉了揉眉道:“卜兄与沙兄虽不是死在向阳巷林家老宅之中,但是他们因何而死,我不说,你们也清楚,所以用不着强自争辨与威胁。再说狠话,岳某又当真的话,需知某也是知晓行阴暗事的,当年的天师教便是明证。”
钟镇三人听后更是大惧,这岳不群明着是君子剑,可暗地里的心狠手辣决不逊色任何一人。
只是他自担任华山派掌门以来,收敛了许多昔日的凶狠,大行善事,令世人几乎都忘记了他的狠毒,只以为他是真正的善士。
可真正年纪,了解他为人的人却知晓,他不但是个手段狠毒,屠杀武林同道,更暗害同门诛杀徒弟的无情凶徒。君子剑,不过是个伪善的假名头罢了。
钟镇三人坐立不安,深恐岳不群突然翻脸杀人。但好歹岳不群退让了,说道:“也罢,我就把杀人凶徒唤出,你们自已解决吧。”说完起身就朝后堂行去。
钟镇三人见岳不群退让,不由面露喜色,擦擦额的冷汗后,放松了下来。看来岳不群再是嚣张,终究还是怕了嵩山派啊。不,是怕了左盟主。
推开房门,岳不群见宁中则与岳羽裳连劝令狐冲逃走,哪里不知是岳羽裳这小探子的功劳,问道:“‘白头仙翁’卜沉,‘秃鹰’沙天江,这两人可是你杀的?”
令狐冲应道:“一个白头发的老人,一个秃头老者,那确是我杀的。我……我可不知他们是嵩山派门下。他们使的是单刀,全不是嵩山派武功。”
岳不群神色严峻,问道:“五岳剑派各派的武功,你都明白么?这卜沙二人出于嵩山派的旁枝,与嵩山嫡传自不相同。那么这两个人,确是你杀的?”
令狐冲道:“正是。”
岳不群点点头道:“很好,你早已不是我华山派的弟子,我华山派也不会包庇于你,自已惹下的麻烦自已去处理吧。嵩山派的人,正等着你呢。”
宁中则惊慌的叫道:“师兄,你怎可将冲儿轻易交给嵩山派,他好歹也是帮平之才杀的人,受的伤……”
岳不群按着妻子的手道:“你太小看令狐冲的手段了,他身负无敌的剑术与吸星魔功,当世能胜得过他的人了了无几。区区钟镇三人,并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什么吸星魔功?”宁中则惊呼道,不由回想起二十年前的旧事来,浑身颤抖不止。但看令狐冲垂头不语,顿时信了,心中哀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