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循城的守将乃是拔汗那反王阿了达的亲弟弟阿了密,平素颇有勇力,善使一杆方天画戟,以凶狠闻名,一般人近身不得,突然闻报大唐军队已兵临城下,吃了一惊,心想唐军也来的太快了,急忙点齐守城的五千拔汗那兵出城迎战。
一声炮响,阿了密率军出城,但见对面数千名唐军骑兵列队而立,阵容齐整、威风凛凛,中央宝纛大幡下一人,年约二十,头戴紫金烈焰凤翅盔,身披黄金锁子明光甲,胯下照夜玉麒麟,身后有数员大将拱卫。
阿了密见唐军虽然军威雄壮,但人数不多,紧张的心情放松些许,于是大喊道:“对面的唐军,我拔国与尔国井水不犯河水,为何兴兵来犯?还不速速退回,免得丢了性命。”
李瑱并不答话,看了阿悉烂达干一眼,阿悉烂达干会意,一拍坐下马走出阵来,对着对面的拔国军士大喊道:
“拔汗那将士们,你们睁眼看看,孤乃你们的国王阿悉烂达干,数月前被反贼阿了达勾结吐蕃和大食敌人,侵犯我国,陷我国都,屠我子民,害我国教,以致孤背井离乡。如今孤请得大唐天兵回来,定要光复拔汗那,严惩反贼。尔等兵士皆孤子民,孤平时待你们如何?勿再要跟随反贼,执迷不悟,速速散去,孤既往不咎,还会象以前那样爱护你们。”
对面的拔汗那军中除少数亲信是跟随叛军从西部而来,其余大多为本地人氏,只因叛军攻陷首都,占领全国而不得不归附,因此他们平时深知阿悉烂王的贤明宽厚。如今见阿悉烂王归来,均有厌战之意,军心浮动,阵型眼看就要乱了。阿了密一看不好,怒火攻心,一拍坐下马,挥舞方天画戟冲出阵来,意欲先挑了阿悉烂王稳定军心。
李瑱见状,喊了一声:“怀恩何在?”
话音未落,但见身旁一骑如青色狂风般冲了出去,手执湛金偃月斧,直奔阿了密,正是仆固怀恩。他之前早有准备,就等李瑱下令。
阿了密见状,舍了阿悉烂王,奔仆固怀恩而来,阿了密见怀恩还是一个少年,稚气未脱,心下不以为意,两马相交,斧戟并举。
只听一声重响,就见方天画戟竟从阿了密手中脱手飞向空中。阿了密双手虎口震裂,不禁大惊失色,没想到这唐军小将如此神力,拨马便想逃回本军阵中。仆固怀恩哪里肯舍,两腿一夹坐下青玉骢,一个箭步追了上去,手起斧落,一道青光如闪电般将阿了密劈成两段。
恒王李瑱见怀恩一招取胜,跃马扬鞭大喝一声:“反贼已经伏诛,尔等还不归顺,更待何时?”说罢一挥手中马鞭,唐军骑兵呼啦啦地向前喊杀冲去。
五千叛军本就军心涣散,见主将毙命,唐军骑兵又十分勇猛威武,纷纷放下兵器大喊:“我等愿意归顺。”少数阿了密亲信兵士见机不妙,顷刻作鸟兽散去。
巽麟军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拿下修循城。
唐军众将簇拥着李瑱进入城中,李瑱命修循城降军重归阿悉烂王麾下,令其好生整顿。
不久裴宽和刘希暹率领的唐军主力也抵达城外,见五千先锋军已经拿下修循城,三军尽开笑颜,轻轻松松开进城内。
裴宽、刘希暹等将来到守将府衙参见李瑱,众人问明作战经过后,皆夸赞仆固怀恩勇猛立下头功,又赞阿悉烂王深得百姓拥戴、方能在阵前晓以大义劝动守军。
中郎将高仙芝笑着说:“各位将军有所不知,都是大都督运筹帷幄,谋定全局。”就把战前李瑱如何给阿悉烂达干和仆固怀恩面授机宜的经过一一说与众人,众人方才叹服,原以为恒王李瑱乃是皇亲贵胄、金枝玉叶,不懂带兵作战,却不想胸中有这般谋战韬略。
这是李瑱出道以来第一战,虽然胜得如此轻松,但他毫无骄傲之意,对诸将的称赞只是付之一笑,随后说:“如今已拿下拔国第一城,请郭子仪将军负责部署城中防务,勿使守城兵士松懈,以防敌军来袭,大军在此修整两日,两日后继续向西进军,直取渴塞城。”
众将得令。
且说拔汗那国都渴塞城的王宫内,新登上王位的阿了达正与吐蕃王子郎支都、吐蕃大将铁刃悉诺罗以及拔汗那大将军苏可敦等人饮酒作乐。突然探子来报,唐军跨过葱岭,偷袭修循城,阿了密将军阵亡,全城守军尽皆投降。
阿了达一听大惊失色,悲从心来,问道:“我弟阿了密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何丢了性命?”
探子说:“唐军中有一将名为仆固怀恩,使一柄偃月金斧,阵前只一合便斩杀了阿将军。”
阿了达吓得魂不附体,问吐蕃王子:“唐军如此勇猛,如此怎生奈何?”
一旁的吐蕃大将铁刃悉诺罗放下手中酒碗,问探子道:“唐军主帅是何人?”
“是大唐皇帝的二十七皇子李瑱,官封恒王,这次加封征西大都督。”
“呵呵,原来不过是一个纨绔公子哥挂帅,素闻唐皇的皇子们一个个久居深宫,养尊处优,能有多大能耐?侥幸小胜一仗而已,拔王不用担心。”铁刃悉诺罗乃是吐蕃王麾下著名的八勇将之一,被吐蕃人敬称“八大神獒”,不仅一对狼牙棒使得出神入化,还有一门独家法术护身,这些年为吐蕃国在青藏高原*开疆拓宇立下汗马功劳。
坐在阿了达并排的吐蕃王子郞支都笑着说:“铁刃将军言之有理,我吐蕃武士勇猛异常,区区唐军哪里是对手,铁刃将军也是我吐蕃赫赫有名的八大神獒武将之一,拔王兄尽可放心。”
铁刃悉诺罗也笑道:“末将一武夫而已,哪里比得上王子殿下的精妙道术。”
阿了达听着吐蕃王子和将军的一唱一和,心下倒是安定许多:“有王子殿下和铁刃将军保护渴塞城,孤就放心了,只是唐军势大,可否给呼闷城驻守的大食国萨乌德将军发信,请他带兵来援?”
郞支都大笑:“拔王兄多虑了,量那区区几万唐军,能耐我何,如果他们到了渴塞城下,定叫他们有来无回。还需要麻烦大食军吗?”他其实是不想大食国的势力进入渴塞城,虽然吐蕃与大食目前是联盟,但心里清楚两国都是图谋拔汗那之利。
坐在下首的拔汗那大将军苏可敦也说:“大王的确不必忧虑,我拔汗那尚有精兵两万,与吐蕃铁骑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唐军远道而来,我们以逸待劳,待他孤军深入,料也不是我们的敌手。”
再说修循城内的唐拔联军,修整两日后,留下少量将士把守修循城,李瑱率大军主力继续挥师西进,命高仙芝和阿悉烂王领八千唐、拔骑兵为先锋,吩咐二人每到一处城池不要急于进攻,先虚张声势,由阿悉烂王率拔军将士阵前喊话,晓以大义,劝降守军,高仙芝率唐军在后。如守军拒降,前后军再行开战,就按这个策略直至渴塞城下。
高仙芝和阿悉烂王的先锋军按照李瑱的计划一路西进,沿途诸城守军皆感念阿悉烂王昔日的德政,不忍刀兵相见,纷纷阵前倒戈。唐拔先锋军居然不费一兵一卒,如秋风扫落叶般沿途收复数座城池,不到十日便已攻至拔汗那都城渴塞城下。
高仙芝命先锋军离城二十里安营扎寨,不再劝降,等候李瑱率大军到来。
早有渴塞城的探马报入城内的阿了达和郞支都,阿了达大惊:“不想唐军推进如此神速!这才多少天光景,就已长驱直入杀到我渴塞城下。”
郞支都和铁刃悉诺罗也有点吃惊,猜想是阿了达虽然在吐蕃和大食军帮助下占得都城,赶走阿悉烂达干,但显见的是在拔汗那国不得人心。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但事已至此,唯有先打败唐军再说别的。
铁刃悉诺罗献计道:“如今唐军千里来犯,已成疲惫之师,不如乘他们立足未稳,本将领兵出城杀他个措手不及。”
郞支都摇摇头道:“城下不过是他们的先锋部队,且大多为拔汗那军,收拾他们如隔靴搔痒而已。还是等唐军主力到来,我军就立刻出击,一战而定胜局。”
第二天,唐、拔联军主力在李瑱的率领下浩浩荡荡抵达先锋军大营,驻扎妥当后,李瑱升起中军大帐,召集众将汇集帐内,命判官岑参修战书一封,着一军官送进城内,约定次日开战。过了一阵,军官回报,吐蕃王子与拔国反王已经接下战书,同意次日清晨开战。
李瑱问岑参:“高将军与拔王昨日就到此处,为何吐蕃人不乘他们立足未稳而攻击?”
高仙芝也说:“末将本也担心吐蕃人乘我远道而来,乘机发起攻击。但不知为何竟没有一兵一卒从城内出来。”
段秀实回道:“末将素闻吐蕃王子郞支都骄狂桀骜,目空一切,估计是轻视我军千里而来,意欲直接一战定乾坤而已。”
李瑱接着问:“诸位安西和拔汗那的将军,有谁了解渴塞城内吐蕃军和叛军的主要将领实力如何?”
阿悉烂王道:“小王上次羞愧,居然不知道侵犯自己国家的敌军情况,这些日子也专门仔细了解敌情,知道叛军情况一二。阿了达目光短浅、武功平平不足为虑,全仗他手下的三员大将苏可敦、阿了密和屈力干,阿了密已在修循城被怀恩将军斩杀。苏、屈二将武功不在其之下,尤其是苏可敦,当日攻陷我都城时一连劈倒我数位将军,着实凶悍,我军对战时要小心谨慎。吐蕃军小王不甚熟悉。”
段秀实道:“末将只听闻吐蕃王子郞支都和大将铁刃悉诺罗均非等闲之辈,身怀异术。”
忽然,靠近大帐门口立着的一人开口接话:“小人知道吐蕃将领的来历。”
众人一愣,往门口循声望去,但见门口站着的那人,身材矮小、两肩瘦削、面色黝黑、眼睛有点斜视,身子站的也不端正,看起来两条腿不一样长短,实在是其貌不扬的一个普通人。
帐内的众将多不认识此人,大有轻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