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阳等了好半天,黑衣少年依旧生龙活虎。
双方的战局整体上是偏向黄衣人的,可是黑衣人韧性十足,黑衣少年更是武力超群,在败局之中发起数次反扑,给于黄衣人相当程度的重创,还能在乱刃纷飞,妖气乱涌的战场上保全自己,虽然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染透前胸后背,但都不在要害上面,斗了许久,依然屹立不倒!
灵阳叹着气又挑选了几个备用的人选,都很不错,只是死相难看,不是被枭首,就是被腰斩,更狠的还有妖神恶灵撕碎魂魄,吸光精气的。
肢体不全的人变成鬼以后仍然肢体不全,灵阳可不想带个把头端在手里跟他说话,或者只有半个身子满地爬的玩伴。
他脑海里闪出一个场景。
在丹源洞外,他养的鬼玩伴捧着自己的头过来,瓮声瓮气地说:“灵阳,咱们玩蹴鞠吧,就用我的头……”
这让他感到一阵恶寒!
至于那些被妖鬼吞食的更差劲,哪怕他把那还没来得及消化掉的魂魄从妖鬼肚子里抠出来,再不惮辛劳把这些残魂碎魄重新凝练,由于魂魄受损,也肯定是痴傻呆蔫的。
挑了一个又一个,终于黑衣人败势明显,开始撤退,灵阳又升起了希望,只等那黑衣少年被杀死的一瞬间,就出手抢人。
然而结果又让他失望了,那黑衣少年亲自带人断后,反复冲杀三次,非但没死成,还能再次斩杀一头妖魂,然后从容离去。
黄衣人损耗大半,有不少伤残,被五十多个铁甲僵尸阻挡,又有漫天恶灵纠缠,追之不及,只能恨恨作罢。
那小子还真命大,灵阳遗憾地合拢云雾,重新跃升云端,继续往东北飞。
养鬼做伴的事以后遇到了合适的再说吧,当务之急是找到老妖婆,夺回金乌珠。
一口气飞到万梅山,那山占地颇广,虽然高大,坡梁却趋于平缓,若是在平原地区,无疑会成为百姓郊游的首选,因周围四面皆有险山峻岭簇拥围护,因此人迹罕至。
山上有前辈仙人留下来的千顷红梅,干高枝粗,虬生蟒长。每年仲冬到季春,连续四个多月的花期,碗口大的梅花满山飘红,若是遇着下雪,高山大川银装素裹,上有亿点嫣红,美不胜收。
灵阳来的不是时候,只在绿叶之中缀有点点花苞,花苞粉中带黑,如同墨染,有的更是全黑。树下的泥土里时有黑气涌出,在林间散逸漂流,结成肮脏的雾霾,四面八方皆灰蒙蒙一片。
随着夜幕降临,山岚阴拂,枝摇叶响,偶尔有人影在其中肆意飘过,伴随着似存似无,若远若近的嬉笑怒骂声,让人毛骨悚然。
“好好的一处仙山福地,被那老妖婆弄得这样乌烟瘴气,给她住真是白白糟蹋了。”
梅林里面布有邪门禁法,香雪洞深藏其中,在空中寻不到路径,非得下来寻找不可。
灵阳降下高度,凌空御气在林间穿行,小心寻找梅散彩的老巢。
梅树丛中,灰白色的煞气越来越浓,寒意笼罩,鬼影重重。
灵阳毫不畏惧,找准煞气最重的方向,快速飞去。
他边飞边嚷:“梅老妖婆!你赶紧把拿我的金乌珠还回来,咱们日后还能做邻居。不然的话,今天我就炸了你的坟头,掀翻你的棺材板。老妖婆,那金乌草是我师祖从别处移植到丹阳山的,你怎么那么大的脸面,好意思妄图肖想?再说了,你修鬼道邪法,金乌珠对你没有一点益处,反有妨害,你拿了没有丝毫用处,反而结下一位我这么厉害的仇敌,何苦来哉?”
他并非相信梅散彩能够凭借几句话说服,交还灵药,而是意在引梅散彩说话,只要梅散彩作出回应,他就能够锁定气机,找到对方的藏身之处。
他或是嘲讽或是劝说喊了一阵,忽然感到前方有生人气息,立即锁定目标加快速度赶过去。
前方的煞气越来越薄,终至不见。
满天繁星之下,周围的梅树都清晰可见,这里树上的花苞都已盛开,比以往见过的所有梅花都更加肥大娇艳,颜色也近于漆黑。
不止花是黑色,叶子也是黑色,树皮也是黑色!
此处的梅树仿佛用墨汁浇灌长大的。
让灵阳震惊的是,每一株生长茂盛的梅树下面,都埋着一个人。
清一色的青壮男子,全身深埋在土里,只露脑袋在外面!
这些人大部分已经死了很长时间,肌肉干瘪,皮肤黑皱,眼窝深陷,几乎成了骷髅。
只有十几个肤色尚新,断气不久,面上还有用鞭子抽出来的红痕。
老妖婆竟然如此变态,用人种花,而且是活人!
灵阳看得分明,这些人都是活着的时候被“栽”到树下的,再施以邪法,协助妖树将根系扎入人体,汲取七魄作为营养,三魂被撕碎成为碎片。
许许多多的残魂碎片藉由主人的一点神识,在树里面形成新的恶灵,这树也就成了妖树,跟施法人同气连枝,类似于施法人的一个分身!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记忆中的老妖婆也不是这样啊,听师父说,梅散彩师徒修炼的虽然不是玄门正宗,亦是正经的仙法,当年她们师徒遭了劫难,师父还出手搭救过,若是这般作为,师父即使不亲自出手灭她,也绝不会在她危难时刻伸以援手的。
灵阳看得触目惊心,只见星光底下,一个黄衣少女正从井里面往外打水。
三尺多高的木桶装满了水,在她手里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
她提着水桶到树底下,用葫芦切成的瓢舀水,一株一株地浇过去。
灵阳盯着少女,虎着脸问:“你就是梅散彩的徒弟腊梅童女么?”
少女回眸看他,微微一笑,颊边露出两个梨涡,然后继续舀水浇树:“你认得我?”
“不认得,是梅散彩自己跟我说的,她说自己收了三个弟子,都以梅为名。墨梅和杏梅是双胞胎,颇得她的真传,三十年前又得了小女孩腊梅,资质更佳,足以承担她的衣钵。”
少女发出清脆的笑声:“我师父竟然那么夸我么?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这女孩长得明眸皓齿,气质看似干净,实则内心阴暗残忍,这种表里不一的样子,让灵阳仿佛在看一个披了人皮的恶鬼,很腻歪跟她多说话:“你师父她人呢?让她出来见我!”
腊梅放下水桶,笑着跟他说:“你何必动那么大的火呢?我师父不过拿了你一颗草珠,你将来又用不了那么多,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干嘛穷追不舍呢?”
“甭管咱们两家有多少交情,在她要强夺我家基业的那一刻也都完了。”灵阳大声说,用手指点周围,“你们如此行事,我也耻与跟你们有什么交情。”
腊梅叹了口气:“你这小孩,果然这样倔强,原来有你师父护着,没人能奈何得了你,如今你师父走了,日后再这么横冲直撞的,恐怕要多吃苦头呢。我师父想要丹阳仙府,确实有理亏之处,但你也用不着如此不依不饶的,那金乌珠我师父有用,反正你也用不上,就送给她吧。”
灵阳冷笑:“你师父修行阴邪鬼道,拿了金乌珠有什么用?”
腊梅笑道:“你啊,只知道自己聪明,把别人都不放在眼里,我师父修行百余年,难道见识还不如你?会被你哄了去?丹经有云:‘离龙坎虎用调和,灵龟吸尽金乌血。’金乌珠内凝聚九十年的太阳精气,是至阳之物,然而此至阳之中蕴藏真阴,正合我师父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