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环绕，鸟语花香，如画的人在画中默然出神，眼中思念流转，不知是忆谁的华年，狂风舞依旧那么美，虽然只是旬月不见，但光尘再次看见她时，总觉得自己与她分别了一个世纪，而这一次见面，将是剑斩红颜，难道自古以来真的是红颜薄命，浪子无情？不过，苍生与红颜就如此现实地，赤裸地，必然地摆在了光尘面前，让他去做出抉择。

“这不可能吧，我继位亡灵君主和狂风舞有什么关系？她，她是无辜的啊。”六合震服，大济苍生的光明死神终于还是畏惧了，当理想与真情二选一的时候，纵使是光尘剑也斩不断无尽的情丝！

“亡灵君主不仅仅是统御亡灵的至高存在，同时也是法则的一部分，法则不可以拥有感情，否则天地就会不稳，原来我还在疑惑为什么亡灵君主预言的继任者会是个人类，人类的情感最为丰富，应该不适合掌管法则才对，没想到他早就安排妥当，画面中的女子正是你心中情感的寄托！来吧，光尘，杀了她，为了万千的生灵，为了世界的稳固！对你还是对她皆是功德无量！”

亡灵权杖的灵魂波动极为具有感染力，对于它而言，没有什么比稳定天地规则更为重要的事，光尘必须抗下这副重担。

“功德无量就可以牺牲无辜的人吗？我所追求的正义绝对不是牺牲少数，哪怕只是一个！”光尘怒吼着，争辩着，但是与其说他在说服昂戴尔，倒不如说他在说服自己。

“光尘，别自欺欺人了！她是无辜的，但是如果她不死，死掉的就是千万，亿万的生灵！不要以为大陆的力量真的能阻挡亡灵！现在你所在的位置就是镇魔山内部，昔年亡灵君主开创出来的领域，其广阔不亚于人类帝国！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亡灵吗？比大陆上的生灵还多！

退一万步讲，就算大陆真的有能力阻挡亡灵，那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亡灵君主不在了，我们指挥不了如此数量如此庞大的亡灵！生灵们至少要死掉八成，才有一点点可能阻止亡灵的场灾难！到时候，你与画面中的女人就是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光明死神摇摇晃晃地退后两步，一代武学殿堂级人物竟然要依靠光尘剑的支撑才能站稳身形

“狂风舞？无数的生灵？”

“没错，光尘，我知道你应该很喜欢她，但是任何人的生命都不能和整个大陆的生命相比，如果牺牲我，牺牲亡灵三圣，牺牲你就能阻止亡灵的话，我们毫不犹豫，你也会从容赴死！

不是因为我们不想活着，不是因为我们罪恶当诛，而只是因为我们必须做出牺牲！而画面中的女人呢？她是否无辜重要吗？重要的是她站在了这个位置，所以她必须死！如果画面中出现的人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与你不相干的人，你也会如此犹豫吗？你或许会在他死后补偿他的家人，帮助他完成一切他生前的愿望，但你绝对不会犹豫杀死他！”

“如果不是狂风舞，我……”光尘喃喃自语着，他不想承认，但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不是狂风舞，那个人必然就已经死了，或许他会痛苦，会愧疚，但绝不会犹豫，更不会后悔！忽然，光尘想到了一件事，即便明知道无济于事，但就像坠崖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死也不肯松开！

“不，我杀不了她，帝都有圣皇剑守护！圣皇剑的庇佑下，撕开空间杀人，是不可能的！”

亡灵权杖之上幽光一放，它知道光尘现在只想继续挣扎，那么它就必须让光尘感受绝望：“光尘，我虽然不是生灵，但是转化了太多的生灵，也能体味他们的情感。为什么就不能认清现实呢？亡灵君主的力量原本就在卡洛斯大帝之上，如果是圣皇剑重点庇佑的人或许有些困难，但是如果只是杀死她，易如反掌！更何况你手中剑本身也是神器，借助亡灵君主之威，就算是圣域也必死无疑！”

“噗！”光明死神跪倒在了地上，他的眼中已尽是绝望“给我点时间，好吗？”

亡灵权杖昂戴尔与亡灵三圣再度消失，临走之前，昂戴尔还留给了光尘最后一句话：“只要你用光尘剑打碎此画面，就可以完成力量的传输，而且你最好快一点，虽然亡灵大体还是在我的掌控之中，但是已经有小部分开始有不稳的迹象了，如果他们逃出镇魔山，必然会生灵涂炭。”

光明死神就那么跪在那副画面之前，时间对他而言好像已经失去了意义，他就痴痴地望着狂风舞的娇颜，久久无语。

三天后，耐格曼斯拿着亡灵权杖坐在一张寒冰大椅上，死亡骑士在一旁闭目养神，二人皆气定神闲，没有半分紧张之感。

唯有骨龙王萨达辛不安地在冰川上走来走去，幸好此处的都是万载玄冰，否则还真支撑不了它庞大的体重。

“好了，萨达辛，你还是这么性急，晃来晃去哪有半分圣域的样子。”死亡骑士安格莱淡淡开口，虽然亡灵不用睡觉，但他倦怠的面容就好像已经快睁不开眼睛一样。

“我说你们三个怎么一点都不急啊，万一光尘真是个情种，不肯杀了那女人，这世界可就危险了啊！咱们可不能辜负君主大人对咱们几个的厚望！”萨达辛身为一个骨龙，却在那抓耳挠腮，当真说不出的滑稽。

“不会的，他最后一定还会选择世界，任何人都一样，昂戴尔三天前只是加快他下决心的速度罢了，亡灵君主的预言分毫不差，最多也就两个星期，我们就会对部分亡灵失去控制，此刻他却恰好出现，就说明他必然会做出正确的抉择。”耐格曼斯淡然灵魂传音道，爱情可以感动世界，但爱情终究不能创造世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当年我还活着的时候，曾经化成人形游历大陆，见到许多人类的艺术作品，为了红颜而毁灭世界的也不在少数，你怎么知道光尘不是呢？”萨达辛想起在人类世界看过的奇幻作品，一阵后怕，当时虽然觉得很热血，很凄美，但真轮到自己身上，他可不想因为这种事而遗臭万年。

“安心吧，我不仅知道他不是，我还知道没有人是！如果现实中真的有为了红颜毁灭世界的人，世界早就不复存在！亡灵君主大人再努力，也抵不过生灵们自己作死。咱们但尽人事，各安天命。”耐格曼斯轻笑而言，他的精神力在卡洛斯大陆之上都首屈一指，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光尘的精神波动，虽然他不能完全知道光尘在想什么，但是依旧可以大致判断他的心态。

骨龙王闭上了嘴，虽然依旧焦虑不安，但也只能安心等待。

又过了三个时辰，镇魔山的领域猛然抖动一下，亡灵三圣同时起身，他们的等待结束了！

光尘带着光尘剑一步步走来。他的脸上没有悲哀，没有痛苦，也不见轻松，不见喜悦，只是如此地面无表情。但是对于亡灵权杖和亡灵三圣而言，他们并不在意。

“光尘，恭喜你通过了最后的考验，我知道杀死自己心爱之人的感觉痛入骨髓，但为了亿万生灵，我们别无选择。”亡灵权杖的声音中已经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它们终于要完成亡灵君主的遗愿了！纵使没有人知道，但就是他们守护了大陆。

光明死神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痛入骨髓？他不是痛，而是无，他杀死了狂风舞，也杀死了心中的爱与情，他的心已经空了，亡灵君主最终将一个人变成了亡灵。

亡灵权杖没有言语，狂风舞已死，光尘斩断了情丝，无情的亡灵将沉默中守护芸芸众生，虽然可悲，但正如它先前所说，他们别无选择。

耐格曼斯飘身而前，双手捧起亡灵权杖：“光尘，如果你真是亡灵君主预言中的人，拿起亡灵权杖之后，你就是新任的亡灵君主！无数亡灵为你统御！”

光尘苦笑一声：“如果不是该多好！”

右手持光尘剑，左手伸向亡灵权杖，就在光尘的手指接触到亡灵权杖的一瞬间。六合八荒的亡灵之气如海纳百川一般，汹涌而来！

“啊！！！”光尘仰天长啸，右手的光尘剑再度出现了星空的演化。而此刻光尘已经完全被黑雾所包围。

亡灵圣魔导师飘身而退，静静地观察着影响大陆命运的仪式！

杀戮，愤怒，欲望等等负面情绪充斥了光尘的精神之海，黑雾腐蚀着光尘的身体，俊朗的面容变得扭曲狰狞，光明死神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光尘，接受它们！你这一生注定要承世间一切之恶！”

“是啊，命中注定！我将背负世间一切之恶！光明死神终究还是死神！”光尘张开双臂，尽情地拥抱着亡灵的气息，他化身为了旋涡中心，而风暴是邪恶，是死亡！

疯狂地仰天大笑，光尘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痛苦，或者说只有痛苦才能洗刷他心中的绝望，自己身为死神的绝望！

风暴整整持续了七天才渐渐散去，光尘的面容已经有了很大变化，原本一头飘逸的黑发已经完全化作灰白，本来健康的肤色如今已经尽是死人般的苍白，双目中黑光喷吐，显得异常骇人。

他径直走向了耐格曼斯原来坐着的寒冰大椅上，默默坐下。亡灵三圣同时高声道：“参见亡灵君主！”

深渊下，所有亡灵仰天咆哮，这是他们献给王的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