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铺开，破碎的山河被新生的森林所覆盖。再一次百鸟争鸣，虎啸猿啼，万木逢春，江山如画！

在森林之正中，古木参天，真龙气元在难以描述的生命奇迹面前环绕，真正的生命之树出现在了光尘眼前。

“光明死神，精灵族的公主，欢迎来到我的领域，我记得精灵族应该叫它生命幻境！”雄浑的声音随着精神波动传来，弥漫的杀戮气息为之一清。

地上的尸体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天地安宁，万物和谐。安琪娜浑身一震，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上的伤势已经完全被治愈，或许是根本都不曾存在。力量已经消失，神威大显的精灵圣弓化作光点散去。

“生命之树？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然而，当她转头看向光尘之时，发现光明死神依旧在那里怔怔出神。

“公主殿下，以现实世界的标准而言，此处唯有你和光明死神真实存在，即便是我，也只是现实中的灵魂投影，不过世间哪有那么多真与假？”

“这个……”安琪娜有些无言，不仅仅是她，对于任何人而言这都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而且她也并不想思考这个问题，她的心中只有无尽的喜悦——至亲的亲人没死！挚爱的族人活着！眷恋的家园依在！此时此刻，这一切变得比什么都重要。

“好了，你不必去想这个问题，之所以把你带来生命幻境，一是需要你承担一份责任，二是要让你在承担责任之前做一些心理准备，或许你觉得有些残酷，但真的已经没有时间了！”生命之树身为存在了亿万年的长者，语气中自然而然地便带着一份温和与淳厚，安琪娜感觉自己的精神像是浸泡在暖暖地温水之中，宁静安定。脑袋昏昏沉沉地，就那么甜甜睡去。

“亡灵君主，光明死神，光尘阁下！我已让她睡去，现在你我可以畅言无阻！”生命之树并没有眼睛，但光尘知道，它就在看着自己，不仅仅是自己的外在，甚至自己的心灵。

“为什么？”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三个字，为什么？多少英雄一生只为追寻这三个字，匆匆百年便已过去，转头无始，道亦何存？

“光明死神，我只是让你认清了现实，认清了自己，就真的让你如此难以接受吗？”

“咚！咚！咚！”一句话，就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近乎击溃了光明死神，他向后踉跄着，脚步踏在地面之上，跺出阵阵裂纹。

光阴百代，人生如梦，轮回之中，光尘做了无数曾以为一生都不会去做的事。他曾经对这些充满了鄙夷，他赞美理想，高尚与正义，并且也一直为之努力，在轮回之中，做着一些“不堪回首”之事时，他心中还有一个念想，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幻境，是心灵的反面！然而安琪娜的出现，打碎了他的妄想。

当他来到火海一片的精灵森林之时，他心中的杀意就不曾改变，就像百次的人生一般，厌倦之后，剩下的只有麻木，只是想迅速地完成任务，结束这一段旅程！

他不曾思考过是与非，正与邪，对与错，他曾经认为理所当然的正义，在虚拟的人生灰飞烟灭，那么在现实中，如果他不是光明死神，那么他所谓的正义还能存在吗？

在他确认安琪娜的真身之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正义如此幼稚，人与人之间的认知不同，他的正义或许在别人的眼中就是恶，如果刚刚一幕在现实中发生，那么他就是精灵族永恒唾弃的恶魔！

正与邪到底为什么而存在，符合大多数人的认知即为正吗？或者说符合自己的认知即为正吗？光尘不明白，也害怕去明白，他一直在逃避！因为自己唾弃杀手公会，便将狂风舞一人抛在帝都，潇洒到不曾转身，对狂风舞而言，公平吗？

昔日的光尘认为，自己为正，狂风舞隶属杀手公会为邪，正邪不两立，并不存在公平与不公平的问题。然而今天的他终于意识到了，正义并不绝对，它不能拯救所有人！

他可以用为了解救生命之树来解释自己今天想要杀死安琪娜的行为，但安琪娜也可以用拯救精灵族来解释要杀死他的行为，二者孰是孰非，光尘不知道，但他知道，站在各自的角度，他们都是正！

原来自己所认为的正义真的只是自己所认为，它或许感人，或许伟大，或许崇高，但它不是别人的正义！惩恶扬善，惩的是自己所厌恶的恶，扬的是自己所认可的善！光耀尘世，光耀的是自己所见到的尘世，无数人的生活自己原来并不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并不符合光尘心中的正义，但他们并没有错！

“他们没错，是我错了，我把世界想的太简单，认为有了正义世界就会变得美好，但所谓的正义只是我自我的臆想，也只能是！”

光尘单膝跪在地上，光尘剑被默默放在一边，他不清楚自己是否有资格再去拿起这把剑，光尘曾以为，光尘剑是对世界的救赎！但如果光尘不再是光明死神，那光尘剑也只是杀人的工具！

“光明死神，你还有最后的考验，来吧，来直面你心中最深的痛！”

场景流转，孤峰之巅，皎洁的月光洒下，一人背对着光尘，肤如凝脂，气若幽兰。娇小的身躯在烈烈寒风中颤抖，回眸而望，血红双眼妖异清冷——狂风舞！

“杀了她，斩断心中一切情丝，从此只作为天地法则运转！不杀她，死亡法则与生命法则将同时陷入混乱！后果不堪设想！天下苍生命运掌握在你一人之手！”

杀了狂风舞？杀了狂风舞。杀了狂风舞！这是光尘第二次被要求杀死狂风舞，但上一次他还有信念，这一次他还有什么？

“光尘。”多少次梦中回荡的邪魅，今天终于再次听到，但光尘却在惧怕，他不敢听到朝思夜想的声音，也不敢去看倾国倾城的面容！“你要杀我吗？你又要杀我吗？为了天下苍生？”

“我，我，我……”仿佛像是见到了天地间最为可怕的事物，光尘拼命地后退，但无论他怎么努力，狂风舞始终就在她的面前，不曾靠近，但更不曾远去。

“可以的哦，为了苍生，牺牲狂风舞一人又能怎么样？能为了我所爱的人，为了他崇高的理想而死，死亦何苦？”狂风舞的的身形越来越近，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的情感都准确地传到了光尘的精神之海中，她无畏死亡，但光尘却再也不想伤害狂风舞，哪怕她是虚幻的，哪怕她已经死了！

光尘剑就在光尘的身边，他一直将光尘剑视为第二生命，而此刻他只想把它扔出去！然而光尘剑却如跗骨之蛆，就那么紧贴在光尘的手上

“不，我不能！风舞，我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第二次！”

“你错了吗？”狂风舞的眼睛如黯淡下去的星辰“你没有错，相比于天下苍生，我是如此微不足道，生命与死亡法则同时混乱，很有可能引起世界的崩溃，即便如此，你也不杀我吗？”

“我……”光尘心中哀嚎着，他对自己说着不可以，但是他的手仿佛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一般，缓缓抬起，神器的锋芒直指狂风舞，而狂风舞也没有丝毫退避，她面对的似乎不是死亡，而是一种满足与解脱！

“停下！”左手化作掌刀猛然切下，只听“嘎嘣”一声，光尘的右手斜斜垂下，死神的铁骨被自己打断，神剑掉落于地。

狂风舞的双眸尽是怜悯与嘲讽，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心痛：“光尘，这是生命之树的领域，是真实心灵的映照，就算你打断了自己用剑的手又能如何呢？你依在，光尘剑依在！”

剑自地面上缓缓升起，剑锋依旧，神威仍存！一击，只需一击，狂风舞就会在无上神威下香消玉殒，烟消云散！

“我依在，光尘剑依在？呵，呵呵，呵呵呵呵！”光尘忽然神经质一般地笑了起来“是啊，我依在，光尘就算光明死神，光明死神也是光尘，光尘可以背弃他的信仰，可光明死神不能！纵使千夫所指，万人唾弃，也不能！不为别的，只为了那些期待光明死神的眼神！”

“想好了？来吧，杀了我吧。”狂风舞双臂张开，炙热的胸膛就在冰冷的光尘剑之前！

“杀了你？不！既然光明死神死也不会背弃信仰，那就只有杀死光明死神！风舞，要死的人应该是我，是光尘！”

光尘剑飘到了狂风舞的手中，在法则意志的作用下，狂风舞颤动着抬起了剑，她的眼中是震惊，是不舍，是绝望，但在法则面前，她无力抵抗。

神剑刺出，刺向了他本来的主人——光明死神！

“噗！”暗红色的鲜血若泉水般喷洒而出，里面流动着死亡的规则！生与死在这片天地中交融，仿佛回到了混沌初开之时！

“风舞，人生如若无初见该有多好，但我不曾后悔遇见你，就像我不曾后悔成为光明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