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尘逆转自身的内力，将光尘剑中的力量引向天空，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影卫十六的斗笠被斩成两段，但锋锐的剑气还是划破了影卫十六的额头，点点的鲜血滴落在地，染红了海神殿的土地，也染红了光尘将死的心灵。

这是一张光尘永远都不能忘记的容颜，多少次，光尘深夜都难以入睡，他仅仅需要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不断浮现面前之人的绝代芳华，但这一切都被自己无情的摧毁，愧疚，痛苦折磨着光明死神的灵魂，让他在自己心灵的囚笼中仿徨。

那一日，光明死神选择了天下，放弃了红颜。那一日，光明死神坚守了信仰，违背了诺言。那一日，光明死神心怀了苍生，背弃了挚爱。但今天，她回来了，她再一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她亲眼看着自己杀死了她，她依旧愿意牺牲自我，成就光明死神的信仰！

狂风舞？狂风舞……狂风舞。狂风舞！！

血红的双眼中不见昔年的狂气与狡黠，绝美的面庞上不见往日的优雅与邪魅，娇嫩的嘴唇上不见当初的自信与微笑，剩下的，是一种深切的悲哀与解脱，她的神情中第一次出现了无尽的爱恋，但一切，却是在二人生死相向之时！

“狂风舞……”光尘低着头，面对千军万马，绝世强者都不曾有过半分畏惧的光明死神，此刻却不敢去面对狂风舞的容颜，他不惧怕狂风舞恨他，甚至他自己都认为狂风舞应该恨他，但他怕狂风舞的心意依旧不改，他甚至不敢去触碰这份爱恋，这是他曾经最宝贵的东西，但自己却又将其亲手打碎。

“光尘。”狂风舞的哽咽着，如果上苍无情，那么为什么要让他们两个相识相知？如果上苍有情，那么为什么要让他们两个刀剑相向？

“没有想到，居然是你。”

狂风舞笑着，但却比哭更加悲哀，她知道，自己爱光尘，但她更知道，自己爱的是那个对自己信仰坚定不移的光尘，但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自己终究站在了光尘的信仰的对立面。

光尘想要解释，但他无话可说，最后唯有化成一声感叹：“这一切，都是命运吧。”

夏莉自一旁起身，她身上的伤痕已经消失不见，世间能有此等治愈手段的存在，唯有狂风舞的时间之力。夏莉与狂风舞等人一同见证了光尘的心灵具象化，她自然也知道，方才的影卫十六，如今的狂风舞，就是光尘一生的挚爱与伤痛。

“你们……”夏莉想要说些什么，但她不知道从何说起，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光尘是对是错。少女怀春，夏莉也幻想过爱人能为了自己放弃世界。

但方才的她刚刚经历巨变，金沙岛的覆灭是她宁死也不愿意发生的事，那个时候，她是真的希望光尘能够牺牲她，拯救金沙岛。更何况，光尘曾经面临的选择是爱人与世界！

若是选择了狂风舞，或许金沙岛也将在死亡规则前成为一片人间地狱，站在这个立场上，她有资格指责光尘吗？

“为什么？”光尘转过身，仰望着星空，在法则的冲击下，方圆千里都无半点云雾，星辰异常闪耀，就如同冥冥之上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们，在他们最为悲哀的时刻点亮了灯光，来窥视他们的命运。光明死神不像是在问狂风舞，而更像是在问星空之上的某个存在，为什么命运让他们在这里重逢。

“为什么……”狂风舞的声音依旧是如此动听，如此熟悉，但又是如此陌生，如此遥远。“当初你引动亡灵君主的力量，撕裂了帝都的天空，没错，这种力量哪怕是圣域之上，恐怕都难以幸免，但我是个例外。

在死亡之力加身之前，我回溯了时间，虽然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一刹那的中断，却令法则的传送终止，剩下的不过就是单纯的力量罢了，帝都毕竟是圣皇剑守护之地，而且帝国学院还有着真理之书的庇佑，亡灵君主也已经故去多年，方才令我逃过一劫。

其实这种方法并不实用，自古以来，圣域之上能够轻易修复中断的法则，但奈何亡灵君主是一个死去的圣域之上。”

想来，即便是亡灵君主也不曾料想到，世间居然能有人掌握时间之力，任何法则都是基于宇宙最基本的法则而构建，而时间正是基本法则之一，能够轻易抹杀一切存在的死亡法则，却并时间的力量所中断，扰乱了亡灵君主的计划。

“至于我为什么会和杀手公会的人在一起，这个也很好解释，虽然我出身于帝国的大家族，但由于我掌控的时间之力，我成为了家族与杀手公会交易的产物，我的身上也存在着杀手公会的魔法契约，让我不得不听命于他们。”

“所以，你就用时间之力帮助影卫们击破了海神雕像，还将魔神之血倒在了空间之心上，而且未来还不知道会做些什么，对吗？”光尘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海神雕像的破碎乃是金沙岛之战最重要的转折点，否者以三个圣域之力，绝无可能破开海神留下的封印！

“对！是我用时间之力击破了海神雕像，也是我，将魔神之血倒在了空间之心上，甚至可以说，就是我害死了大巫女和狄默罗冕下！但有一点你说错了，现在的我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意志！

将魔神之血倒空间之心上，乃是解除我魔法契约的最后一个条件，现在，我终于自由了，我彻底与杀手公会和家族断绝了关系！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自由的代价是如此高昂！”

狂风舞再也难以忍耐眼眶中的泪水，她抽泣着，这种声音让光尘心痛，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甚至在犹豫自己该不该去安慰她，没有任何疑问的是，夏莉与狂风舞有着血海深仇。

光尘，狂风舞，夏莉，他们三个人好像都没有错，但他们就是走到了今天的地步，这能怪谁呢？命运？天意？规则？好像都不是，一切的一切就如同是一个个巧合，但巧合汇聚在一起，却是如此的难堪。

夏莉的神色复杂，她有些迷茫，按道理来说，她应该去恨狂风舞，但在她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狂风舞也是一个可怜人。

“为什么要让我杀你……”

“光尘……”泣不成声之中，狂风舞幽幽说道：“方才的画面中，就截止到了你杀死我为之，但我想知道，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悲伤，如果能永远活在光尘先生心中，狂风舞纵死而无憾！”

纵死而无憾？纵死而无憾？纵死而无憾？

光尘猛然转身，来到狂风舞面前，他俯下身，盯着狂风舞的眼睛，这是一双澄澈的眼睛，光尘自问，认识狂风舞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她的心灵。

“狂风舞，你好狠的心，你明明知道，当初的选择是我一生的遗憾，现在，我终于有机会弥补这个遗憾了，你却要将它亲手剥夺，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狂风舞没有退避，反倒上前一步，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在光尘的额头之上，口中吞吐着兰气，就如同是精灵的梦呓

“我不怪你，我从没有怪过你，我不在乎世界如何，我只在乎你！如果你要为了世界放弃我，狂风舞甘愿赴死。如果你要为了我背叛世界，狂风舞就与你一同背叛世界！”

“我不配。”

“没有配与不配，爱情就是如此，从不存在配与不配，有的只是爱与不爱。”

光尘能说什么？光尘还能说什么？从未跪拜于人的光明死神，此刻单膝跪地，他将光尘剑交到了狂风舞的手中，剑尖指向自己，用着生平从未有过的庄严与郑重，宣誓：

“狂风舞，方才是在幻境之中，但现在我要亲口对你说，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将永远守护你，纵使沧海桑田，岁月变迁，纵使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纵使百转千回，永坠轮回，我的心意亦不曾改变，你，狂风舞，就是光尘，光明死神一生唯一的挚爱，此情此景，天地可证！”

“光尘，从出生开始，我从未有过如此幸福的一天，我们都背负了太多太多，但此刻，我将与过去的自己诀别，狂风舞亦在此立誓，从今往后，我将与光尘先生将共历世间沧桑，死亡亦不可将我们分开，时间倒转，空间破碎，宇宙毁灭，我与光尘之间的爱亦永恒不变，此心此爱，同万古长存！”

光尘与狂风舞的眼神在空中交汇，这一刻，他们唯有彼此，世间的一切都不在重要，彼此就是永恒。

这一天，在后世被称为“永恒之恋”，虽然光尘与狂风舞都不曾料到，在往后的日子中，还有着无数的磨难等待着他们去经历，他们的誓言在命运的洪流中一次次被冲刷，他们自身也在宇宙的旋涡中不断挣扎。

宇宙中的某个角落，一个恐怖的存在张开的双眼：

“钉子已然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