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
一根藤上七朵花。
老树。
一颗树上111只昏鸦。
它们决眦欲裂,望着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的女人,衣服上虽打了多次补丁,却依然难以掩盖她那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
喂马,劈柴,关心粮食和蔬菜,并带着两个孩子周游世界。
虽然,
小小的世界只局限在村庄的大山里。
但莫名有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惬意。
每逢夏季,当每天的第一颗露水降临,那个头发上别着牵牛花的女人都会牵着姐弟俩的小手走遍整个山林。
周游时,观花,采果,逐兔。
回归时,挑水,浇菜,读书。
每次的必经之路,都是太阳升起的方向。
她都会望着那个方向。
似乎小小的山村,阻挡不了她那胸怀宇宙的心。
因为曾经路的尽头,还有一条蜿蜒而又曲折的道路,如今野草疯长已成原,早已看不到路的任何蛛丝马迹。
世上本来有路,走的人少了,也就没了路。
她家境优渥。
并且是一个成绩优异,敢为理想付诸实践的知识分子。
为了知青下乡,深入贯彻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理念,与鼠目寸光的男友恩断义绝,从此劳燕分飞,天各一方,沦为天涯人。
满怀激动,壮志酬筹的她,不顾家人的阻劝,不顾男友的反对,毅然背着行囊,坐上火车,笃笃远去。
下乡的第一天,就被一个糟老头子给睡了。
从此留在了大山。
两人喜结连理,成为了夫妻。
第二年。
就成了寡妇。
饱经风霜的老头子莫名的死掉了。
她彻夜含泪独守空房,含辛茹苦的抚养着两个孩子长大。
如今。
两个孩子都长大了。
只不过姐姐发育比较快,比弟弟高了好几头。
被外界隔绝的山村女孩,即便长大了也不会懂什么是淑女。
只会专横,泼辣,野蛮,无理取闹,再等几年必定能成功晋级为抡开膀子干架的河东泼妇,专治各种不服。
“咚!”
于是,
姐姐的一拳,再次落在了小男孩的脑袋上,凶道,“不许哭!给我憋回去!快点的!”
“吸溜!”
小男孩的鼻涕立刻吸溜回去了。
只不过眼泪憋不回去,他就连忙擦干。
泛红的眼眶,目光不敢直视,只能低下头,嘟着嘴,握着两个不服的小拳拳,不停的哽咽着。
深夜。
月如钩。
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如果再点缀几颗璀璨的星星,就能喷出今晚披星戴月的银河。
而来自女人的怨念,越来越深。
白天。
两个孩子正在熟睡。
女人突然发疯起来,拽着女儿的头发,将她拖到了凳子上,而后狠狠的甩给她一本封面为夜下扎猹的语文课本。
“昨天背好了吗?快给我背静夜思!”女人吼道,极其反常。
女儿不敢顶撞,睡眼惺忪,但也只能努力运转着脑子,背诵道:“窗前明月光,疑是”
“错了!错了!第一个字就错了!”
女人拿起旁边的棍子,恶狠狠的甩在她的身上,“床前明月光,不是窗前明月光!身为我的女儿,你就应该继承我的一切才华,否则你就没有任何资格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懂吗!你懂吗!”
女人简直疯了一样,头发披乱,双眼瞪得死大,宛若阎王附身,令人惊恐万分。
其实女人的思想很简单。
空有一身的才气,却被一个男人永远束缚在了大山里。
如果她离开大山,就代表不贞,不洁。
为了守住女人唯一信仰的牌坊,这也是来自从小的教养和尊严。
于是,
她不再结婚,
让自己成为别人眼中具有一切品质的优异女人。
但曾经的理想,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
当女儿出生时。
“老婆,我们的女儿可真好看啊,长的像你!”糟老头子笑道。
“像我?”
就是在那一刻,女人愣住了。
“是啊像我像我那就是我”
为了让女儿能够变得和自己一样优秀,她就开始天天教女儿读书,背书。
读不出来就骂,背不出来就打。
至于小男孩的学习,那不重要。
就算小男孩一个字都背不出来,不要紧,惩罚全都给姐姐身上好了。
正是因为如此,
小男孩每次不好好学习的时候,姐姐的拳头就忍不住教训他,让他好好学习,就是害怕那个可怕的女人打她。
伤。
对于姐姐来说,早已是生活的一种日常,如同吃饭,到点了就会自然想起。
白天,她还要带着弟弟,去山林游逛,有蛇,小男孩哭了,姐姐就会毫不犹豫的将蛇甩成几个圈,远远的扔出去。
在小男孩的心里,姐姐就是超人。
至于妈咪,那不重要。
因为妈咪从来都没有关心过自己,每次流泪,每次害怕,每次饿了,每次不好好学习,都是姐姐在身边。
妈咪的目光,全都在姐姐的身上。
又到了饭点的时间。
“妈咪,这根青菜我可不可以不吃?”
同样的话,同样的请求,来自于姐姐的口中。
“不吃?你找打是不是?”
女人二话不说,抡起棍子,恶狠狠的打在旧伤未愈的腿上,“你不吃,就没有营养!怎么能好好学习?你要是敢辜负我对你的期望,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该打!该打!该打!”
小男孩在旁边,吃惊的张大眼睛和嘴巴,并紧紧抱着自己,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姐姐你疼吗?”
小男孩看着姐姐一瘸一拐的,就跑过去问,并用小手放在姐姐的膝盖上,揉了揉。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催你学习了。”
姐姐只是说了一句诀别的话语,就扶着墙进了自己的房间,锁着门,趴在被窝里一阵痛哭。
但在小男孩的眼里,这句话,让他异常开心。
姐姐再也不是那么的男人婆了。
姐姐再也不会用拳头锤他的脑袋了。
他突然开始觉得,姐姐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了。
第二天。
天还未明。
女人如约而至。
一手棍棒,携带满天怒卷的杀气踹开房门,吼道:“给我起床!背书!今天给老娘背春晓!”
然而,
下一秒。
目光呆滞。
人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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