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喝”
粗哑的喘息磨砺着喉管,拽出了这浑不成人形的低哮。
含糊,却又透着潜藏的危险。
好像是恶兽吞咽着毒沫,慢慢地融化属于人类的理性,只余下渴血的疯狂。
他们当然也不在行走,人类的四肢贴在地上,被剥夺了理性的“行走”后,便只剩下野兽的“爬行”。
机械面甲钉在他们的脸上,可以看到螺丝钉洞穿脸颊留下的紧痕,面部肌肉被机械改造成了不详的凸起,却还能看到几根血管泛着青色跳动。
此刻是白与夜交织的黄昏,两头被抹去了人性的机械怪物在海岸爬动,在沙岸上留下一双双可怖的槽痕。
忽然,像是嗅到了味的猎犬,猛地抬起了头,让本就爬伏的身躯炸起了一片骨响,像是丧葬前密集的锣响。
“呜”
这是低吟,这是啼啸,它们撇着脑袋,直朝着声音的方向。
它们抬起了臂腿,踉跄着爬行,械面上亮着呆板的光,在晨夜之间交织着不详的血光。
森
刀吟轻唱,细细地拂过脖颈,便是一道柔柔的风,划过了空气,也分隔了这扭曲生命最后的挣扎。
而第二头更是在刀鸣的瞬间,被一颗子弹洞穿了头颅,接着才是一声薄薄的鸣,从纤黑的枪管里提出来。
紧接着,又是子弹的密舞,凿出了一片洞,也同样带走了这徘徊在生死边缘的苦魂。
“呼”
狐魅面甲下的轻吐带起丝丝的冰雾,而盔甲之上却又流淌着樱色的电流,在逆熵的新型改造下,似乎正朝着一个全新的设计理念转变。
不得不承认,危机往往会激发人的潜力,不论是奔赴前线的战士,还是忙碌后方的学者,都会被危机感推着前进,最终表现在一种最直观的概念上
暴力。
这一向是力量最直接的表现形式,也是人类本质最完美的发挥方向。
原始的狩猎,文明的冲突,以及世界存亡间的死斗,都离不开“暴力”。
不论文明演化如何,“暴力”都不可能从血脉中剥除,也会在最危急的时刻成为第一选择。
八重樱直起身,挥刀,血液从冰莹的刀上飞落,散出崩坏能的紫辉。
嘭。
又是一声响,钻开了这具无首尸骸的心脏。她回过头,是恋人急促的步伐。
对视,点头,无需言语,爱情的滋润让她们的配合无比默契。
通讯接通,卡莲的声音响在了行动组的频道之中:
“丙组清理完毕,无警报触发,重复”
海岸之上,一头又一头可怜的躯壳躺在水陆交织的边缘,百米便是它们倒下的位置,而千米便是通讯连接的节点。
“喂!喂!老公老公!清理完毕了!打扫干净了!咱们可以冲了吧!可以了吧!”
小识笑得非常欢,这条通讯在她听来就像是游乐园的门票,现在就在她眼前招摇着欢迎的旗帜。
“稍等,稍等,不要急”
即墨伸出手,把这毛躁的娃给捞了回来,环在臂膀之间。
“唔还要多久嘛!让我去砍崩坏兽嘛!我超厉害的!”
小丫头借着符华的身子,像是猫一样在即墨怀里蹭着,发着牢骚,转来转去的,头发滚在即墨的怀里,时不时刮过下巴,痒痒的。
不远处的海平面上,一道雷光从天地之间炸起,隆隆的响没了海潮的低吼,慢慢地压上了陆地。
光是这声势,就知道是谁拔刀了。
“唉”
即墨微微叹了口气,果然会出问题。
不过也不打紧,任何行动都需要有复数个备选计划以防万一,毕竟万事都不可能称心如意。
果然,通讯频道中响起了姬子的声音,这一次,两位教官依旧被即墨劝到了大后方进行总指挥,毕竟这场潜入战的危险性太大,两位级女武神反而可能会成为一种拖累。
“甲组陷入遭遇战,执行方案二,乙组分散,乙一前往补换,务必使动静最大化,乙二与丁组会合,执行后续计划,丙组继续进行周围警戒,切断一切可能的陆上增援,装甲部队的指挥权交由乙一全权指挥。”
即墨听着那有条不紊的指挥,竟有种恍惚的错觉。
咚!
沙子被跺响,炸起一片,溅入即墨的耳内,也将他从恍神中拉了回来。
“我们来了。”
空中的烟轨还未散去,荣光的女武神就已经立在了沙坑之中,高温已将脚下的沙地转为了硬质,却在龟裂前被紧随而来的冰寒所冻结。
“舰长大人。”
女仆小姐依旧是那副笑面狐的模样,彬彬有礼地开腔:
“根据我们的约定,加入了潜入行动,那么之后”
“只要你们能够协助到达海渊之眼,之后是去是留全凭自己。”
即墨再一次重复了这份口头协定,也放开了怀里乱钻的娃,让她去海边玩去了。
“小识会和你们一同去,之后芽衣和德丽莎也会下来”
“尽管放心。”
幽兰黛尔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正气凛然:
“答应的事情,我自然是会完成的,而你”
这句话总算不是被人所截断,而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悬尾。
“我已经活了很久了,自然明白诚信的重要。”
即墨的回答仿佛打趣,却柔柔地抹开了幽兰黛尔的逼问。
“那就行。”
最强愣愣地点头,觉得老人家应该不会骗她,倒是丽塔依旧挂着那副薄薄的笑,提着镰刀跟着。
“等等,什么意思?”
只有小识没听懂,或者说是不想听懂,连踩水的心情都没有了,反倒是跑了回来,拉住了即墨的手:
“喂喂!什么什么!你不一起去吗?”
这孩子可不笨,她当然清楚幽兰黛尔她们之所以愿意服从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软禁,而是在于即墨这个“人”。
可如果这一关系需要“约定”,那岂不是
“哈哈,别担心,我目标太明显啦,总得在周围转转,吸引一下注意力。”
“那你老太婆你别出来!闭嘴!喂”
就在这孩子将要闹起来的当口,眼帘忽然被“自己”强行合上了,整个人也像是被灭了火的炮仗,一下子便哑了声,当再睁开时,便换为了清澈的蓝。
符华看着他,眼里似乎有些怨,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说不清的悲。
可她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手攀起来,抚在即墨的脸颊上。
即墨终于笑了,抬起手,轻轻盖在她的手背上。
“等我回来,好嘛?”
符华抿着唇,许久,才僵硬地点了点。
她们离开了,即墨还留在这里,望着远方逐渐逼近的雷霆。
他反手盖着自己的脸颊,侧着头,仿佛还贪恋着那残存的温暖。
“请下令吧。”
即墨对着通讯如此宣言。
“你应该记得计划的全部内容。”
姬子似乎有些迟疑,还有些不解。
“但现在你才是指挥者,姬子。”
他懒散地站在海岸边:
“现在,我是刀,我是枪,虽然已有锈蚀但依旧锋利,尽管已经老旧但绝不会炸膛,我会瞄准,我会上膛,我会找到目标,我会挥起杀戮的镰刀”
这些呢喃仿佛诅咒,却又清楚地印在姬子的耳里。
她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呼吸,如同古龙吐息。
“现在,我也扣住了扳机。”
仅仅只是这句话,就像是赶跑了恶龙的笛鸣,就连通讯中那股血腥的硫磺气也不在了。
“前进吧,即墨舰长。”
“收到。”
他低头垂视着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