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非鱼笑了笑,不再说,蹲下身,又道:“你往我后面去。”
秦玉回头瞥了一眼,握着她的佩剑,往山洞里去。
不知为何,小洪心里告诉自己,不该这样,但他还是偷偷觉得欢喜,他告诉自己,也许就像杨主簿说的那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不是圣贤,会这样想,虽然是错的,但并不是不可以理解的,是吧?
他觉得应该是的。
他偷偷望着蹲在前面的车非鱼,也蹲下身,眉飞色舞地抓起地上一块石子,在手上轻轻丢着,接着,忍不住笑了。
以前车非鱼到叶城来,总是带着小孙出门,每次见着那个少年猎人缓步而走,嘴角带笑,身旁小孙背负长弓和箭筒,小洪总在县衙门口遥遥望着,很羡慕。
每次他们归来后,小孙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车非鱼的勇武潇洒,讲述着车非鱼如何力擒凶徒贼人,小洪总是在旁边静静听着,很羡慕。
他羡慕车非鱼,也很羡慕小孙。
他也想跟在车非鱼身旁,去见识见识那座江湖。
“车非大哥。”
车非鱼把食指放在唇边,“嘘,我眯一下,大虫出来了叫我。”
说着,他蹲在地上,真就闭上双眼休息,小洪也觉得神奇,人是如何才能蹲着睡着的?
旁边几个猎人围在孙义旁边,忧心道:“大人,那小丫头片子能行吗?小胳膊小细腿的,就怕让那畜生吃了都不够饱。”
孙义笑呵呵道:“落羽楼在我们北州来说,也是数得上名号的大宗,秦姑娘是落羽楼嫡传弟子,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他说着,又拉了拉袍子,转过头看到蹲在地上的车非鱼,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伙子其他都挺好,就是比较懒。
但他听白城那位同僚所说,这年轻人在白城是很勤快的,这也让他不得理解。
他咳了两声,捂着嘴,叫道:“车非啊。”
车非鱼蹲在地上,没有反应。
小洪不得不推了推他,叫道:“车非大哥,大人叫你呢。”
车非鱼睁开眼,回头问道:“怎么,县丞大人有事吗?”
孙义无奈道:“秦姑娘已经进去了,若那大虫真跑了出来,还要你去拦上一拦的。”
车非鱼转头望着那几个猎人,问道:“他们呢?”
那几个猎人听过车非鱼的名声,倒是不敢多说大话,只是道:“这畜生凶得很,大家还是一起上的好。”
车非鱼点头道:“那倒是,如果连那个修行人都干不过大虫,那肯定是很凶,还是一起上的好,一起上的好。”
他们都点头,和秦玉不同,秦玉自视甚高,姿态傲慢,他们当然不喜,但车非鱼并未仗着修行人身份,咄咄逼人,倒是好说话得很。
没多久,脚步声从洞内传来,一群人抬眼望去,神色紧张,听那脚步声很轻,应该不是大虫,但谁说得清楚这大虫就真只是大虫呢?
兴许,它真是妖也不一定呢?
猎人们握紧了手中弓箭,微微拉开弓弦戒备着,小孙和小洪则将孙义护在身后。
就连车非鱼,也拍拍手站起身,眯着眼盯着山洞口。
缓缓走出的,是一道白色身影,秦玉右手提剑,左手握剑鞘,迎着月光,往车非鱼几人走来。
见到是她,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小孙笑道:“我就说秦姑娘很厉害的。”
他是说给车非鱼听的,似乎还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
车非鱼笑了笑,想说她都没动过,但他没有说。
秦玉面无表情道:“它不在。”
所有人面色一变,孙义皱着眉头道:“出去觅食了?”
小孙道:“极有可能。”
他望着秦玉,孙义面色凝重,再不复那副笑呵呵的模样,“秦姑娘,还要拜托你再等等了。”
秦玉收起剑道:“既然来了,我自然不允许无功而返。”
她望着车非鱼,又看着那几名猎人,说道:“你们几个,往周边搜去,若遇上那畜生,往这里引来,实在不行,就弄出些声响,我自会赶去诛杀那畜生。”
有猎人不服道:“我们都去搜索,那你呢?”
秦玉冷冷地望了一眼,说道:“你若能接我一剑,我也可以去。”
“好,早看你这娃娃不顺眼了,年纪轻轻颐指气使的,今天爷就来教教你怎么对待长辈。”
秦玉不屑地瞥了一眼,“就你?还不配。”
“好,好,好。”
猎人连叫了三个好,抓紧了手中长弓和利箭,往前迈了一步,就要动手。
孙义连忙叫道:“诸位,畜生未除,我等切莫内乱。”
“孙大人,不是我不拿这事当一回事,实在是这小娃娃太放肆,请允许我教训教训她。”
车非鱼道:“不用了。”
猎人转头望着车非鱼,皱着眉头道:“车非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这事情,你别管。”
秦玉冷笑一声,“有人救你一命,还不知感恩,可笑。”
车非鱼说道:“它来了。”
秦玉转头,不远处的大树上,一头黑色猛虎伏在树枝上。
猛虎岂能上树?
这大虫,果真不寻常。
秦玉直接拔剑,剑光划过,耀眼如月光,那名和秦玉争吵的猎人吓了一跳,呆在原地,怔怔不能言。
良久,才缓缓自语道:“我滴个娘呀,这小娃子太凶了吧。”
小孙走到他旁边,得意一笑,“刘大哥,我说了,秦姑娘很厉害的。”
车非鱼在旁边看戏,秦玉的剑似乎也并不比易青几人快,顶多也是伯仲之间。
他单手抱胸,撑着下巴,这些所谓大宗修行人,怎么看着也就是半桶水?
他恶趣地想着,该不是那些修行不利,被师门赶下山来闯荡江湖的弟子吧。
那边秦玉似乎一剑得利,黑虎落到地上,一甩尾巴,砸在大石上。
秦玉一剑斩开大石,往黑虎冲去,脚下生风,轻飘飘地踩在草尖。
月下风起,剑光四散,落在黑虎身上,炸开。
黑虎利爪如刀,拍在地上,直接拍出一个个深坑,秦玉灵动飘逸,长裙飞舞,一次次避开又出剑,看得一群人心中又惊又忧。
惊的是修行人竟如斯可怕,忧的是若秦玉不敌,他们只怕也就是个凑数的了。
突然间,战况大变,秦玉一脚踩在黑虎爪上往后飘。
黑虎嚎叫一声,往山洞里跑去。
秦玉落在地上,白裙飘飘,缓缓收剑,见到身旁几名猎人就要往山洞里冲去,痛打落水虎,她冷笑道:“不怕死就可以进去。”
那几人讪笑着,也不敢动了,秦玉那几剑早已经把他们的骄傲和脾气也斩碎了。
车非鱼越看越是皱眉头,那大虫受了秦玉几剑,但他未闻到半点血腥,想来极可能是分毫未伤,反倒是秦玉,一战下来,气喘吁吁,只怕是真气也耗费许多。
他单手托腮,歪着头,身后小洪贴过来问道:“车非大哥,秦姑娘真的好厉害啊,直接把那条大虫打得落荒而逃。”
车非鱼笑了笑,说道:“也不一定。”
小孙正好听到,眉头一皱,转头道:“车非大哥,秦姑娘确实把那畜生打跑了,你不能因为秦姑娘抢了你风头,就否认事实吧。”
车非鱼笑了笑,不说话,摇了摇头,很无奈啊,这小子,怕是看上人家了。
想着他终究也跟着车非鱼混了好几年,有心劝说两句修行人和凡人终究有别,但想了想,这时候上去说这话,只怕他会怀疑车非鱼居心不良,只得打消这个念头。
身旁小洪问道:“车非大哥,你怎么看的?”
孙义也走了过来,道:“嗯,车非,你说说。”
车非鱼道:“跑也不至于往死胡同跑吧。”
这一说,孙义觉得有道理,要提醒秦玉,但秦玉已经听到了,只是回头道:“小人行径。”
车非鱼转头问孙义:“应该不是说我吧?”
小洪认真点头:“应该是的。”
车非鱼道:“应该不是。”
小孙捧着水壶和荷叶包着的糕点走到秦玉旁,说道:“秦姑娘,喝口水休息一下吧。”
秦玉微微喘气,转头望着水壶和糕点,意外道:“你还带这些?”
小孙红着脸笑道:“以前出门养成的习惯。”
他当然不会说,是以前车非鱼要求的,因为车非鱼很懒。
秦玉没有吃糕点,只是喝了一口水,转过头,那群猎人都没好意思靠过去,倒是孙义走了过去,问道:”秦姑娘,如何?”
秦玉说道:“那畜生受了我几剑,定也不好受,待我进洞将它斩杀就是了。”
孙义担忧道:“是否需要车非鱼来配合?”
秦玉冷笑道:“这种半吊子的修行人,也只会碍事,你若不放心,尽可以去城里客栈请我师姐妹来,若我们布下剑阵,莫说一头畜生,就算它成妖了,也只有死路一条。”
孙义大喜道:“那好,敢问秦姑娘师姐妹名讳。”
秦玉握着剑道:“我师姐名为易青,你让人与她说了,自然会来。”
说着,她提剑往山洞里去。
孙义连忙叫道:“秦姑娘,不等尊师姐吗?”
秦玉道:“不必,纵那畜生有什么凭仗,我要退走,它也拦不住。”
车非鱼开口道:“我也进去吧。”
孙义笑眯眯地瞥了一眼,小伙子,上道,不怪老头子申请公费的时候毫不吝啬。
小孙望了车非鱼一眼,连忙道:“我也进去吧。”
车非鱼瞥了一眼,心想,我也看不上这丫头,你慌个头啊。
小孙正对上车非鱼眼角,一咬牙,说道:“车非大哥可别小看我,我也能帮忙的。”
天地良心,我小看你个屁啊,我压根也没看得上你啊,到时候还要分心救你,很累的。
车非鱼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在小孙眼里,握紧了拳头,心中不甘地嚎叫着。
总有一天,我要你只能仰望我的后背。
他坚定道:“我也要去。”
秦玉望了车非鱼一眼,往山洞走去,冷冷道:“别碍事。”
车非鱼转头问孙义:“应该不是说我吧?”
小洪在旁边认真道:“车非大哥,应该是的。”
车非鱼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小洪吓得后背流冷汗,喃喃自语:“我说错了吗?”
孙义笑呵呵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