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非鱼望着黄昏下两道离去的人影,以及身后跟着的一大群姑娘家,无奈地摇摇头。
车非鱼笑着,转过头,见到百里霜握着两块木牌,嘟着嘴,不开心道:“比我好看。”
人比她好看,字也比她好看。
百里霜很失落,车非鱼小声道:“小姐,可是你今天赚了二十两银子啊。”
这么一说,百里霜抬起头,一双大眼睛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问道:“你要哪块?”
车非鱼道:“不一样吗?”
百里霜道:“都是雷击木,哪里有不一样的?”
果然是不一样的。
车非鱼选了写着“一点浩然气”的木牌,想了想,挂在腰间,轻轻晃了晃,难得的好看。
百里霜撇撇嘴:“君子佩玉,你嘛。”
她指着车非鱼,然后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但车非鱼还不能回三九巷,今日的夜是很特殊的夜,因为他家,或者该说,对百里家来说,是很特殊的日子。
百里霜是一个命师,而且不是什么百里半仙之类的算命道士,她是一个命师,真正的命师,一个天命师,一个能看到别人命数的天命师。
车非鱼跑到街上,他有很多要买的东西,瓜子、蜜饯、还有一点瓜果,因为今夜很难过,要买点零嘴给百里霜消磨时间。
本来是打算中午就要买的,但顾着煮酸梅汤,也就没来得及。
他走入杂果铺的时候,街上有两男两女走过,最前面的男子身穿黑衣,面如冠玉,身旁一名少女穿着蓝裙,偷偷望着男子侧脸,心在跳,越跳越快,脸已经红了,“师兄,真要替那个姓魏的做这件事?”
秦雨嘴角微微一扬,笑道:“国战一事,他还有利用价值,且听他一次又有何妨?”
许柳叶点点头,望着秦雨的双眼微微发亮道:“师兄总是深谋远虑。”
秦雨轻笑道:“也不过走一步想两步罢了。”
“那个车非鱼,也不过一介散修,怎么敢得罪魏言,要我说,让我去一巴掌拍死就算了。”
秦雨摇头笑道:“也不必这么急着去,先去吃饭吧。”
徐钰跟在秦雨和许柳叶身后,欲言又止,只得看向身旁另一名男子,男子孙奇无奈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他能怎么办?
修为不如秦雨,家世也不如,明为师兄弟,实则,和主仆又有何区别?
今日下山,师父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路上听秦雨吩咐。
他哪里敢去劝说?
徐钰终究是轻声提醒道:“师兄,听说,他是第二境。”
秦雨笑道:“我当然知道。”
许柳叶转头不满道:“就算他已经到了第二境又如何?败在师兄手底下的第二境都不知有多少了。”
她轻轻点着手指道:“第二境和第二境,也是差很多的。”
在她眼中,秦雨就是那种可以打五个第二境的第二境。
徐钰却不信,第二境,若真只是寻常第二境,他魏言还需要找来他们?
她路上特意打听了一番,和车非鱼的东家,认识墨染香。
墨染香是魏言师姐,是大燕的公主。
其中关系,值得深思。
所以,徐钰觉得不安,又劝说两句,许柳叶不满道:“你想说什么,区区一个散修,哪里能和师兄相比?师兄一巴掌就拍死了。”
徐钰沉默了,既然已经劝过,就算最后吃了亏,也怪不得她了。
几人走着,许柳叶还在看着秦雨侧脸,孙奇在酒楼前,指着柜台前那人道:“师兄,那个人,好像是车非鱼。”
许柳叶摆摆手,不耐烦道:“那你就去叫他过来,看师兄心情,是直接拍死,还是去给魏言跪下磕头。”
孙奇咬了咬牙,但又想着,许柳叶到底是大长老之女,他在山上,还要仰仗她,便忍着怒气,走入酒楼。
车非鱼在酒楼买卤牛肉的时候,被人拦住了。
他提着食盒盯着面前这人,他精气神皆出尘,不是凡人。
孙奇直接道:“我家师兄要见你。”
车非鱼问道:“哪位?”
孙奇本就心有不满,又见到车非鱼多言,他便更不舒坦了,不耐烦道:“反正是你得罪不起的人,走就是了,别废话。”
车非鱼提着食盒,单手托腮,端详着孙奇,直到孙奇大怒道:“看什么看,还不走?”
车非鱼道:“不走。”
“你敢?”
车非鱼道:“我为什么不敢?”
“不对不对。”
车非鱼又改口道:“我凭什么不敢?”
孙奇冷声道:“那你又可知道你的命,掌握在我师兄手上?”
车非鱼握了握拳头道:“这个,才是我的命,至于你那个所谓师兄手上的,大约是他的命,不过如果他和你一样傻,那么,他手上的,就属于我了。”
“你可真放肆。”
“我从来如此放肆。”
酒楼外,秦雨见到孙奇和车非鱼僵持,便轻声道:“我们也去看看。”
三人走入酒楼,秦雨问道:“你是车非鱼?”
车非鱼提着食盒,转身在旁边的桌子坐下,问道:“是的话会怎样?不是的话又会怎样?”
秦雨并未开口,是那名跟在他旁边的少女指着车非鱼不满道:“师兄问你,你就说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车非鱼单手托腮,笑道:“不是。”
许柳叶怒道:“胡说八道,你分明就是。”
车非鱼站起身,跺跺脚,然后抬起来,低下头看了看鞋底,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那你还问?是傻,还是唇?”
车非鱼鄙夷地望着秦雨,直接道:“你怕不是眼神不好吧?带一个傻子出门。”
许柳叶怒道:“放肆。”
车非鱼道:“我从来都放肆,而且会继续放肆下去,以后说不准会更放肆。”
他提着食盒,往门外走去,“如果没事,别挡道,古往今来,挡道的,一般都被说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们四人都听懂了。
许柳叶自幼娇生惯养,当然受不得半点侮辱,她冷冷地指着车非鱼道:“你在找死。”
秦雨皱了皱眉头,这和他预想的不同。
徐钰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想到。
所以他原来的预想中,如无必要,是不准备和车非鱼动手的,至少不是由他先动手。
车非鱼转头望着许柳叶,眼珠子一转,眯着眼笑道:“你是说,我在找屎?”
许柳叶一脚踹飞一张凳子,朝车非鱼面门砸去。
车非鱼将凳子按下,顺势坐在凳子上,抬起一只脚,踩在板凳上,说道:“你好好想清楚,真打算对我动手?”
“是又如何?卑贱的杂种,也敢对我不敬。”
秦雨叹了口气,对许柳叶道:“师妹,让我来处理吧。”
许柳叶本是面若寒霜,但秦雨一说话,就似春风拂面,融化冰雪,她笑着,柔声道:“但凭师兄做主。”
车非鱼看得心里发毛,女人的心思,果真看不透。
秦雨说道:“我并不是为针对你而来。”
车非鱼道:“你是。”
秦雨沉默,然后道:“我为救你一命而来。”
车非鱼道:“如果你是来杀我的,绕我一命,便算救我一命?”
秦雨又沉默,许柳叶气得柳眉倒竖,咬紧银牙,就差动手了。
徐钰轻声一叹,这架若打不起来,那也算秦雨脾气好。
秦雨嘴角微微一撇,笑道:“很好。”
车非鱼道:“我看你就不太好。”
秦雨淡淡道:“我知道你是修行人,但你身边的人是吗?”
车非鱼往旁边望去,回头道:“可惜的是,我旁边,没人啊。”
他认真道:“所以我说你眼睛确实不好,正好我认识城北的赵大夫,可以介绍你去看看。”
秦雨冷漠地望着车非鱼,“你现在这么张狂,是因为你不知道何为敬畏,何为恐惧。”
他认真道:“我会让你知道的,你的朋友,你的亲人,认识你的,你认识的,都会比你先感受到何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