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非鱼道:“我出去走走。”
陆谨扔了一件衣服给他,车非鱼披在身上,是昨夜未去取回来的外衣,陆谨很困了,想了一下,叹道:“青云怎么还不回来?”
车非鱼在路上买了两个包子,咬在嘴里,往城外去,山神庙在山上,不算很远,走过去的时候,包子正好吃完,破旧的山神庙里空无一人,倒在地上的神像染了黑色的血迹,一道长长的血痕从地上拖到门外去,在院里,车非鱼看到了炸开的泥坑,还有破碎的裤脚,他闻到了血腥味,人的血味和狗的血味终究是不同的。
李小狗受伤了,而且不是轻伤。
车非鱼靠在墙上,下意识往腰间摸去,才想起来,又不是去叶城做事,哪里带酒了?
“所以说活着真是件很难的事情啊,这该死的世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惹上了惹不起的人。”
今日是李小狗,后日或许就是陆谨,或者是他了。
按理说,李小狗和他关系不算多好,他不该这么难过,但他俩是同类人,所谓神交,大抵如此了。
所以,他应该冲到墨家别院,把魏言揍一顿,然后把所谓的大燕公主也揍一顿。
可是他不行,因为那是大燕的公主,他揍了她,就要面对一个国家的报复,他身后还有个小姐,他承受不了这样的报复。
“真烦。”
车非鱼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突然弯腰捡起地上一串糖葫芦,他蹲下身,神像旁边还有一串,他走过去也捡起来,上面少了一颗,也许是被人咬走了。
糖葫芦沾满泥土,车非鱼拍了拍,拍不干净,他走出山神庙,在水井中用水冲了一遍,糖衣薄了不少,但也干净了。
他回到庙里,单手抓住神像,运起真气,将神像抬起,摆回神坛上。
低头望着两串糖葫芦,他记得,李小狗似乎是喜欢吃的,不过一个小孩子,喜欢吃甜的东西才是正常的,就算是孤儿,也还是一个小孩,并不比别人就必须要少些什么。
说满意也好,说不满意也是,车非鱼转身离开,回到院子的时候,百里霜和陆谨在院内大眼瞪小眼,百里霜捧着水杯道:“陆玉狐,别看着车非鱼傻乎乎的就以为好欺负,我又不傻。”
陆谨:“……”
百里霜从青云手里接过一个肉包子,轻轻咬了一小口,含糊不清说道:“天天给你做课业,真是当我眼瞎了吗?”
陆谨:“……”
这,做这课业是收费的,但陆谨还不敢说,一旦透露了车非鱼接私活这事,估计车非鱼能把他打死。
于是,百里霜一边吃着肉包子,一边数说着陆谨各种不是,然后说着,低下头看了看肉包子,问道:“还挺好吃的,哪里买的?”
青云看了看被说的一脸迷茫的陆谨,轻笑道:“是自己做的。”
百里霜想了想,一口吃完,舔了舔手指,说道:“以后每天要两个了。”
她站起身拍拍手,走到井边,回过头问道:“你收多少钱?”
她蹲下身,黑色的裙摆碰到了枯黄草间的露珠,沾上一分湿气,她很不喜欢,刚蹙眉,车非鱼正好从外面回来。
她轻轻哼了一声。
车非鱼刚入门,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于是,他想了一想,走过去一脚踢在陆谨屁股上,虽然不大力,但他被踢得差点摔倒。
陆谨气得直咬牙,想着要不是人在屋檐下,他是非要让他们这对狗男女知道知道陆大少的厉害的。
然后,陆大少没敢收钱,每天就让青云送两个肉包子过来,但,也仅仅是两个,包子是按陆谨口味做的,总之就是一口一个不嫌大那种。
就算是百里霜,真要一口吃完,也不是问题,所以,两个包子也就是两口。
所以,只有遇上百里霜胃口不好,咬了一小口吃不下的时候,车非鱼才有的吃。
再然后,车非鱼也沉沦了,那蟹粉包子确实美味的没话说,他偷偷揍了陆谨一顿,结果陆大少难得硬气了一次,打死不肯多给,后来是青云无意间透露出来,蟹粉包子竟然是陆大少才会做!
车非鱼震惊了大半天,然后再没敢提起这件事。
时间最容易遗忘一些事情,或者是人们可以用时间去忘记一些事情,短短半个月时间,李小狗的事情,只要没有人提起,也就没什么人还记得。
陆谨和车非鱼几人也刻意地没有去提起,但时间并不能完全抹去这件事的痕迹。
墨墨握着两串糖葫芦,左手一串,右手也一串,一个红衣小姑娘就这样坐在赵大夫的医馆外。
没有病人,赵大夫便和墨墨坐在门前树下小憩,暖暖的阳光在这深秋中带了一些舒宜。
赵大夫道:“小狗是一个好孩子,虽然自小是一个人,但他从来坚强。”
赵大夫叹道:“那时候,是一个很冷的冬天,没有下雪,但已经很冷,冷得不是有事情非要做,是没人想出门的,我是在小巷里的垃圾堆旁看到他的。”
“后来他说,他那时候已经七岁了,那时候他穿得破旧,大冬天里就穿着一件单薄的大衣,看着倒像是哪家大人退下来的,他趴在一堆臭烂的垃圾上和一只野猫对峙着,我以为是哪家的孩子,就走过去问他,但他那时候对整个世界都是不信任的,他很排斥其他人。”
赵大夫抬起头,眯着眼道:“我走出小巷的时候,回过头看到他从野猫脚下抢到了一片烂菜叶,然后擦了擦鼻涕,站起来笑得很开心,冰冷的阳光下,一个穿着破衣服的小孩捧着菜叶在笑,我却看到心酸。”
“我想靠近他,但是他很怕我,见到我就跑,我当时就在想,那个穿得破破旧旧的小孩很不容易,我得找到他,可惜后来见到几次,他都很怕我,跑得很快。”
赵大夫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口气,回忆着以前的点点滴滴,心酸道:“这孩子很苦,我次次见到他,不是在垃圾堆旁,就是在酒楼的后巷,他不是捡那些烂掉的菜叶就是找那些泔水里的剩肉。”
墨墨听着,眼睛就红了,她根本没办法想象孤单单的一个小孩要怎么在这个冰冷的世界活下去,对这个世界的防备,也是来于他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