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陆大少捂着脑袋去到知天命,盘坐在桌前,呆呆地望着车非鱼,大眼瞪小眼。
百里霜轻轻托着下巴,也不练字了,讶异地看着两个大男人深情对望,她想了想,提起裙裾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一脸的鄙夷。
陆谨转头瞪了百里霜一眼,说道:“小霜儿,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百里霜翻了一个白眼,“你有这个心思,还怕别人知道吗?”
陆谨怒道:“什么心思?”
车非鱼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幽幽道:“你陆大少在知天命里啥地位,自己没点数吗?怎么和小姐说话的?”
陆谨:“???”
他转过头,一看青云不在,顿时怂了,干笑一声道:“哈,哈哈,我刚才来干嘛的?”
他一想,一拍桌子道:“哦哦,想起来了,他是来说国战这个事情的。”
车非鱼和百里霜都低下头,一个提笔练字,一个开始修行。
陆谨撑着下巴兴奋道:“难道你们不觉得这种事情凑热闹很有意思吗?”
百里霜一言不发,认真练字,拉着宽大的袖子,白皙的小拇指上染了一滴墨水,她从旁边抽出手绢轻轻擦了擦,抬起头,迎着陆谨期盼的目光,继续低下头练字,蓦然觉得自己今日状态格外好,于是,练得更认真了。
书上所说,两耳不闻窗外事,大概也就是这种时候的状态了。
陆谨又转头看着车非鱼,车非鱼突然一口血喷在他脸上,陆谨猝不及防,呆呆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双眸似乎都失去了光彩。
车非鱼擦了擦嘴角,幽幽道:“抱歉,修行被打扰,差点走火入魔。”
陆谨失魂落魄地走出知天命,一脸迷茫,转头看了一眼,眨了眨眼,突然骂道:“百里霜车非鱼,你俩二傻子,大爷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告辞了您呐。”
一句话骂完,陆谨拔腿就跑,然后在陆家大门前被车非鱼按在草丛里揍。
刚揍了两下,车非鱼突然松手,奇怪道:“咦,你家小丫鬟呢?”
陆谨站起身摸摸脸,幸好俊俏的脸蛋没受伤,他松了口气,整理一番衣裳,说道:“昨天就走了啊,你现在才注意到?”
车非鱼道:“以你的脾气,那不应该闹得满城皆知吗?”
陆谨抱着头道:“拜托,那是人不熟,总得走一下流程,让人家高高兴兴欢欢喜喜回家吹嘘一番吧,好歹是相识一场。”
他打了一个喷嚏,趁着车非鱼没注意在他肩膀拍了一下继续道:“真正的送别,哪里来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无非就是这样,在这中没什么特别的日子里,悄悄然的,就从昨天走到了今天,然后这样和昨天一样的今天就剩下我一个人了,而已。”
车非鱼头疼地揉着额头,“你这话听得我难受。”
陆谨感慨道:“你们这种小年轻不会懂的。”
车非鱼道:“你很老吗?”
陆谨拍拍屁股道:“你们不会懂的。”
他突然认真道:“我说,国战你要不要去?”
车非鱼顺势靠在树上,慵懒道:“那是朝廷的事情,我一个平头小百姓去做什么?”
陆谨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车非鱼肩膀,笑道:“你以为你跑得掉?”
车非鱼打了一个呵欠,正是黄昏人易困的时候,“难道还能强征壮丁不成?”
陆谨道:“北州不及弱冠的第三境本来就不多,何况你还是能把寻常第三境按在地上揍的那种,你跑不掉的。”
车非鱼道:“可是没人知道啊。”
陆谨道:“我不是人吗?而且,北州州牧是我叔叔。”
他补了一句,“亲的那种。”
车非鱼想了想,还真是,然后他盯着陆谨看了很久,陆谨在这种时候倒是硬气,一句话不吭,也看着车非鱼。
想必是想着亲叔叔肩上的担子,他少说也是要帮忙担一些的吧?
车非鱼道:“就怕你亲叔叔把你也扔进去。”
陆谨细细一琢磨,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他俩眼神一对,各自回家。
至于国战什么的事情,和他们两个平头小百姓有什么关系?
但国战之事,终究成了北州乃至唐国最重要的一件事,国战胜负,关系着唐国与北域十二国之间的利益分配,更关系着大唐颜面。
输赢固然重要,但还要打出气势,打出大唐风范。
所以,陆承业在一个风好月也好的夜里,提着一壶天子御赐的佳酿找到了陆谨,叔侄俩在后院的湖心亭闲聊。
陆承业倒了一杯酒,推到陆谨面前,道:“天子御赐,尝尝?”
陆谨斜靠在围栏上,单脚踩着石凳,歪着头道:“叔,我不能喝酒。”
陆承业笑了笑,自己端起酒杯,“那你只能算没口福。”
陆谨道:“找我什么事?我很忙的,听说最近绿柳轩住了一个小白脸,害得我家周媛媛现在都没时间见我了。”
他呸的一声,“可也是见色忘义的,我以前次次去都点她的,现在见到漂亮的小白脸,把我都抛到脑后去了。”
陆谨越说越气,看模样,他还能继续说下去。
陆承业放下酒杯,打断道:“天天逛青楼,不怕我告诉你姐?”
陆谨笑道:“男人嘛,不去逛青楼,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陆承业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打定主意,这回国战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绑去三平亲自管教。
他也清楚,再让陆谨扯下去,不知道要扯到哪里去了,便开门见山道:“国战一事,你知道了吧?”
陆谨道:“当然知道啊。”
陆承业缓缓道:“此战于北州,按规矩,北州需有二十人出战,我身为北州州牧,陆家理应有一人参战。”
陆谨意外道:“叔,你这么大岁数了,上战场能行吗?伤到腰可怎么办啊?以后还生不生孩子了,不是我说,男人的腰还是很重要的。”
陆承业道:“我已过弱冠之年,去不了了。”
陆谨一听,顿时大怒道:“好你个陆承业,小时候我姐姐天天粘着你抱你大腿喊叔叔,你现在连她都要推到火坑里,你还是人吗?”
陆承业忍着叫人打死他的冲动,黑着脸道:“是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