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胞这个残疾人团队是金叶富有社会责任感,积极慈善事业的证明,平时也许是一群打杂汉,年会这种场合却是要着重拉出来遛一遛的。
周周显然深谙他们“镜头前面的吉祥物”这一定位,别出心裁地拉起一支残疾人乐队。演奏水平如何姑且不论,这种身残志坚的精神首先就值得肯定。只是姜若一度十分费解:细胞究竟是如何做到全员出席,人人懂乐器的?
“金主爸爸不养闲人的,怎么也现学一点,起码能划水啰,”周周说,“演奏用的琴啊号啊都是特殊处理过的,有些很响有些基本没声,实在不会的学习个姿势嘛。”
姜若被“学习姿势”逗笑:听说假唱的,原来还有假拉的?
于是在别人欣赏音乐或者假装欣赏音乐的时候,姜若开发出一大乐趣:观察台上谁是真拉真吹,谁在划水摆姿势。这一看就吓了一跳:周周在高脚凳上指挥压阵并不让他惊讶,但问题是坐她左手边的首席居然是听见大海的声音!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听见大海是个聋子。
谁都可以划水,首席绝不划水。且由于划水党人数众多,耳力好的话,把划水众的嗡嗡当做背景白噪声过滤掉,就能捕捉出几个主力的琴声。两三首暖场曲后,姜若虽然外行但也察觉到听见大海是高手,不得不服:原来贝多芬的故事不是骗人的。
然而,正当姜若放下心来时,事故发生了。
事故发生在李斯特的前奏曲之后。
听见大海拉错了曲目。
虽然面前有曲谱,但演出前一般都会背谱,有些时候,一首曲子的前奏会和另外一首十分相像,如果那另外一首正好是你熟悉和喜欢的,那就有串曲的危险。
这种事情在独奏中时有发生,而在乐队演出中却是匪夷所思的。你听见同伴跟你拉的不一样就该发现自己错。但是听见大海是个聋子,所以他没有发现。
一时间场面十分诡异:首席和其他人拉的是不同的曲子。之所以说诡异而非灾难现场,是因为这两首曲子不止前奏相似,节拍上也诸多互相应和之处。姜若不通乐理,说不清那种感觉,一定要说就是仿佛一首歌的主歌和副歌部分,于是一度没人发现听见大海拉错了。
但偏偏两首歌的风格又不那么和谐,一者激昂,一者诙谐,仿佛阵前出征却有一个小丑在帅旗下面跳舞,给人一种冒鸡皮疙瘩的浓浓的诡异感。
忽然姜若记起了听见大海拉的这首曲子,他住在周周家时曾在周周的里面听过:佐治兰基的,波玛德国王的新衣。
这么说有点装模作样的嫌疑,事实上这首歌写的是那则我们耳熟能详的安徒生童话:皇帝的新衣。
姜若忽然觉得这场年会太有意思了他早已厌倦了金叶那副烈火烹油的样子,而听见大海就是那个在一片歌舞升平中喊出“皇帝明明没穿衣服”的小孩子。
后来回想起来的时候,姜若始终觉得这一幕有着某种隐喻,也许就是所谓冥冥中的命运的幽默。
金叶也许认为自己已经不再需要姜若这未尝没有道理,有了沃兰的资本加血,他们可以开出能打动任何一个算法工程师的高薪于是姜若少了很多需要推脱的会议,变得格外清闲起来。
商业化以后的“山海经”再也不是高玩们的天下,经历过游戏公测以来一路种种的古早玩家,也要给进游戏体验模拟人生的狗大户们当保镖,当高玩的荣光不复,曾经以技术帝考据党聚集地著称的“山海经”论坛也渐渐被小白帖灌满。
古早玩家们唏嘘过往,沧桑追忆,给新人讲图腾时代和血液病毒横行时候的英雄传说。
“山海经”在线人数一天比一天高,但游戏里讲的都是当年的故事。
魔兽鸡热卖一阵以后,热度渐渐降了下来,鸡场的兄弟们又开始无所事事,凑在一起琢磨新花样。
“我们开斗鸡场吧!”有人提议。
“喔,那就留一批不用骟?”骟鸡潘说。
“那帮喊动物保护的不会找麻烦吗?”有人忧虑,“之前斗兽场不就没建起来?”
“不一样的。”姜若说,“同情狮子的人,未必会等同地同情鸡。对食物总要少一些同情心的。”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有理。
“我们要避免让宠物鸡上场。”不然万一有人说鸡这么可爱你们怎么能做这种事就不好办了。
“坐骑鸡、其他看起来珍稀的都不行。”
“只能用肉鸡。最好是肥鸡。”
“你们什么意思啊?胖子就没人同情是吧?胖子做错了什么?”
“但是不骟长得不肥啊?”
“喂激素嘛!”
“这样打起来不好看吧?”
“相扑不也很多人看嘛。”
“要开盘!”
“鸡总不会打假赛”
如今从“山海经”各店铺的建筑风格就可以看出开店的人在现实中是土豪还是平民。
背后有资本的土壕店是联系金叶使用3投影技术建造的,一夜起朱楼不是梦,且往往很富有设计感。虽然是虚拟店铺,却往往要用真实货币交易,有点儿像过去页游时代的道具商城。
而手里只有托管时代积累下来的游戏币,在现实里囊中羞涩很可能买不起仓只能在网吧玩游戏的贫民玩家,则只能自己一砖一瓦盖小店。虽然游戏里也有建筑公司,但那里的玩家大多并非真正的建筑师和工人,不怎么靠谱,当土壕们一夜起朱楼的时候,贫民们却是一夜楼塌了。倒塌事件发生几次以后,大家得出共识:找建筑队不如。
还好造个斗鸡场没有任何技术难度。
鸡场本来就养了一些走地鸡,清出一块场地,用现成的围栏圈一圈,再搭几排看台,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论坛终于又有了新鲜事:
大鸡昂然来,小鸡竦而待:全“山海经”第一家斗鸡场震撼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