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在冬天,我在期待的事除了过年,也就只有下雪了!
雪,从来就对我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仿佛它之于冬天,就像饭之于肚子一样!
没有大雪的冬天,就像是没有吃饱的肚子,总让人充满了期望与不甘!
喜欢雪,是我天生的癖好,也是我深入骨髓的快乐!
小时候,一到冬天,我就在心里开始期待着能有一场厚厚的大雪降临!
那时候的我,每天晚上都要盯着清冷的夜空看上许久!
就像看云识天气一样,我总想从冬天明亮的月光之中,看到将要下雪的迹象!
可惜的是,我从来没有看准过,也从未在最期望的时候,看到天降瑞雪的情景!
家乡的雪,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它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降落,也总给人意外的惊喜!
我喜欢夜里下的雪,因为只有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降临的雪,才最容易积起来,才有让人欲罢不能的大雪情结!
而相反,对于白天下的雪,我向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原因很简单,只因它从未像夜里下的雪那样,会给人突然的意外惊喜!
我喜欢惊喜,更喜欢忽然而至的惊喜!
那种一推开门就能看到全世界被雪覆盖的惊喜,是所有东西都无法替代的!
而且,每当到了这个时候,我总会戴紧虎皮帽子悄悄出门,并沿着院外的小路,一步一步走到公路上去!
我从小就特别享受一边踩着厚厚的雪,一边静静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种让人分外舒服的声音无比奇特,总能让我不由自主地慢下来!
每当这时,我总满足地看着雪花慢慢淹没鞋子,又看着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个一个小小的脚印!
仿佛在那一刻里,大自然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欣赏着全世界最美的景色,有一种孤寂的幸福感!
从小我就喜欢在洁白的雪面上留下自己的脚印!
有时仅是默默地一直向前走,直至走到路的尽头!
有时,若是我太兴奋的话,便倒着走,或者跳着走,再或者用脚印在雪地上画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
总之,只要见到厚厚的雪,我便想要踏遍所有能走到的地方!
不过,我从来都不会乱踩乱画,更不喜欢别人在纯洁的白雪上胡乱折腾!
我喜欢的只是踏一踏每一块崭新的地方,仅仅只是为了留下一个脚印而已!
踏雪,是我一个人最喜欢做的事情,也是我自己独有的情结!
所以,我从来不会和朋友一起去欣赏那份安静而又孤独的美!
能和朋友玩伴们一起做的,是滑雪和溜冰!
滑雪是下过大雪之后,我们最喜欢的游戏,只是在没有雪的时候,却是没法玩的!
滑冰就不一样了,冬天可以不下雪,但总有结冰的时候!
因此,在等待降雪的日子里,我们最喜欢溜冰!
不过,溜冰得有合适的场地,也得有足够厚的冰面才行!
所以,在河边溜冰,便是我们放学回家路上的一个重要环节!
我们村离小学很远,所以每天上学,我们村的学生都会顺着河道走!
虽然公路就在河道的一旁,但我们却总喜欢沿着寒风凛冽的河道,逆流而上!
这么做,不仅是因为距离会缩短不少,更是因为我们喜欢寻找河道附近浅水区的冰面!
那时候,在我们上下学的途中,有一处河道分流形成的浅滩区,一到冬天就会结出大片大片的冰面!
因此,那个地方,在冬天是我们这些小孩子的天堂,更是我们少年最喜欢的地方!
我至今记得,大林哥,明江和我,在那片冰面上骑着自行车溜冰的情景!
那是我和大林哥在小学的最后一个冬天,也是明江踏上这条路的第一个学期!
明江是我的一个堂弟,与我的关系和一江哥相同,而且他的名字也是从一江哥那里来的!
我比明江弟弟大三岁,所以等他上小学的时候,我已经到五年级了!
虽然我俩一起在小学的日子并不长,但在村里,明江弟弟却是和我玩的最久的一个!
成长到五年级的我是孤独的,不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能玩到一起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因为齐山的出现,大林哥和我,除了上下学会走同一条路之外,已经不能经常和我一起了!
何况,那时的他也有了新的自行车,更有了他最喜欢的妹妹,即便是上下学,他也经常载着他的妹妹,与我们形同陌路!
所以在很多时间里,大林哥纵然和我每天都坐在同一间教室里,我们能说的话,却总是超不过十句!
至于在家里的人,一江哥和阿逝早就上了初中,离我更是遥远的厉害,一周之内也只能见上几面!
末生也是,他在我四年级的时候,就转学到了乡里的小学,更何况随着时间的变化,我们之间也越来越遥远了!
正是因此,五年级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早熟,也比任何时候都沉默!
整天除了沉浸在书本里,也就只有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和明江打打闹闹一阵!
只是,我比明江大了三岁,我们终究玩不到一起!
好在明亮从小就喜欢我,所以在家里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喜欢跟我待在一起!
那时候的我,其实也很喜欢和明江待在一起的!
我甚至教他怎么用报纸包新书,教他怎么养好蚕,怎么做书里带的小实验!
我也带他做风筝,带着他奔跑在村口的公路上!
还带着他做鱼竿,带着他站在浑浊的河水中钓鱼!
更带着他用麦秆做蚂蚱笼,带着他流浪在村里的每个地方,带着他爬过所有秋天里的核桃树!
我所有会的,所有从大林哥,阿逝和一江哥那里学来的东西,我都教过明江,也带着他都一一见识过!
所以,有时候我觉得,我和明江弟弟之间的友谊,仿佛就是一种奇妙的传承,一种不再让他和我自己觉得孤单的延续!
还记得那次格外奇特的溜冰,那是一个极其寒冷的冬天!
溜冰的那天,其实很平常,放学后大家都是各走各的!
只是我骑着家里的老式自行车,载着明江单独回家,也没见大林哥的身影!
幸运的是,我和明江在回家的途中,发现了已经结冰的浅滩!
我和明江的选择没有任何犹豫,兴奋地直接将自行车也推到了厚厚的冰面上!
开始的时候,我和明江各玩各的,两个人不停地冲在并面上,任由滑行或摔倒,都玩的不亦乐乎!
后来我俩玩的累了,就坐在冰面上一个拉一个,或者一个推一个,玩的更是无比起劲!
而就在那时,大林居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他居然没有着急回家,也没有在他的自行车上载着那位可爱的妹妹,更是默契地将他的自行车,也停在了冰面的荒草之中!
大林哥的出现让我很意外,我也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便停止了所有动作,只是愣愣地盯着他!
相比于我的迟钝,大林哥就直接多了,他停好车子之后,微笑地看了一眼坐在冰面上我和明江,只说了一句:麦子,你傻了吗,接着溜啊!
大林哥说完便是一个起冲,呲溜溜直滑到了我的面前,同时伸出一只手,想要将我拉起来!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大林哥拉起来的,只记得在他伸出手的那个瞬间,藏在我心底的那些埋怨,竟如冰雪消融一般,再无痕迹了!
那天我们三个玩的很久,也玩的无比开心!
我们三个时而拉着手一起起冲,时而两个人拉一个人,时而一个人推两个人,直到天色将暗,我们才满足地一道回了家!
那天我们还玩了一个十分新奇的溜冰游戏,那便是试着在冰面上骑自行车!
只是这个游戏似乎很难完成,也存在一定的危险性!
因为冰面实在太光滑了,车子一上去就开始打滑,蹬不了两下就会滑倒!
不过,我们三个并没有因为这些而有所遗憾,反而玩的比任何时候都要起劲!
哪怕我们只是在冰面上推着车子跑,哪怕我们总会和车子一起慢慢倒在冰面上,我们都是无比的开心,甚至比看到一场突来的大雪还要兴奋!
那天晚上回家的我们,衣服都是湿的,就连书包里都是满满的冰碴子!
也是从那天之后,我放下了对大林哥的执念,也释然了对朋友的情谊!
因为我渐渐懂了,好朋友并不一定要永远待在一起,而是心中始终为彼此留着一个位置!
而且,这个位置与时间和距离没有任何关系,只与相逢时的那个眼神和微笑有关!
大林哥从来都是我的朋友,也从未将我从他心中踢出去!
就像我一直都是明江的朋友一样,我也不可能将明江从我心中抹除!
即便我也会去中学,也会离开他的世界,也会渐渐与他越来越陌生!
但,当我们再次相遇的时候,我还是会像他三年级的时候那样,给他一个温暖而又淡然的笑脸,就像我们从未分开过一样!
冬雪,冬天的雪,在那些洁白的雪花之中,流逝的不仅是我们少年快乐的岁月,还藏着我和明江,大林哥与我的无数记忆!
那些记忆,就像雪地里的雪人,即便会在太阳的照耀之下慢慢融化,却也像四季轮回一样,送去春夏,迎来秋冬,终会有大雪覆盖,冰河如镜的时候!
我没有忘记任何一人,也没有人将我从他们的记忆中淡去!
我们总是像冬天的雪一样,总是期待着彼此的降临,却总是给彼此最意外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