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外国使节出使大宋,鸿胪寺都会将使节团安置在汴京城的国家迎宾馆。
在宋以前,接待外宾都是在四方馆,四方馆位于朝堂门外。元丰官制改革后,四方馆已经是内诸司之一,之前隶属台察,现在隶属中书。四方馆的外交职能大为削弱,使节团自然不可能再安排在这里了。
经济贸易的发展,政治文化的交流使得汴京城成为各国使臣、商人的汇集地。如此多的客人如何安排,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受到大宋朝廷的重视。如今,汴京城内的住宿接待场所相当多,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官办接待机构,时称馆或驿,就是国家迎宾馆;第二类是民办住宿场所,即民间客店;第三类是具有慈善性质的寺院旅舍。
为了不影响大宋朝廷的形象气度,鸿胪寺将以梁乙逋为首的西夏使节团安置在了国家迎宾馆。
一直以来,为了体现大宋朝廷对外邦的友好态度,外宾在国家迎宾馆内享受的待遇还是相当高的。但这一次,充分揣摩宋神宗赵顼心思的吕惠卿特意悄悄嘱咐鸿胪寺官员不要优待西夏使节团。而到了鸿胪寺官员这里,他们更要揣摩上意了。
一般情况下,鸿胪寺为各国使节团制订了一套详尽的条例,其中包括了各使节团的等级以及应该受到的何种样式的礼遇等等。鸿胪寺卿仔细揣摩吕惠卿的吩咐以后,决定降低迎接以梁乙逋为首的西夏使节团的规格,并缩减西夏使节团在汴京城内的一应待遇。
这一切,都让梁乙逋使节团中成员怒不可谒。但是,他们是带着求和的目标来到大宋,如果仅仅因为这样的小问题小题大做影响了大事,那他们就真的是罪责深重了。所以,一个个又不得不把情绪憋回去。
善于笑里藏刀的梁乙逋自然更不会将不满情绪表现于外。阴狠毒辣的他将这一切都暗暗记在心里,然后暗自咬牙念叨着:总有一天要让宋人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梁乙逋等人在迎宾馆安顿下来后,梁乙逋便借口旅途劳顿,其实就是在变相赶走鸿胪寺官员。只有脱离鸿胪寺官员的随行,他们的计划才好实施。
对这一切心知肚明的惠明浩等人自然也不会多做纠缠。毕竟,他们也知道,按照惯例,西夏使节团肯定是要去拜会朝中各位大人的。这个事情已经成为各国使节约定俗成的规矩,在他们看来,大宋是个人情社会,要达到他们的目的,必须先与大宋朝廷中的重臣们建立一定的情谊。
果不其然,在惠明浩等人离开迎宾馆后,梁乙逋便安排使节团众人的随从分批向朝廷各位大员的府上送去门状以及礼物。这些送门状的随从出手也是异常大方,一个个暗地里给各官员府上门房都塞了价值不菲的礼物,更别谈官员府上的管家之类的了。而随着门状一起的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重礼了。
大宋此时是世界的经济中心,稍微有些地位的大宋官员的府上每天都不知道会收到多少门状。如果不用财物开路,他们送的这些门状和礼物可能都不会到主角的手上。
当晚,众位官员回到自己府上,府上的管家便立马上前报告今日府上的大小事宜。得了西夏使节团天大好处的管家们便开始不遗余力的向他们的官老爷们着重介绍着西夏使节团的门状以及随着门状而来的重礼。
宋代通行这种叫“门状”的名片,内容比较复杂,像一封短信。这多是下属求见上司时使用的。这种门状呈进后,上司在门状后加了“刺引”,才可以进见。犹如今日得到首长划圈、签字,即批准,才可进见。这种门状比之名帖要郑重得多,严肃得多。有点类似古时用的“谒”的性质。
部分官员会在门状上加上刺引,也就是同意西夏使节团进府拜见的意思。但大部分官员对西夏使节团的拜谒都是置之不理的,其中就包括了吕惠卿等相公。这些相公们在使节团未朝见之前是不可能与使节团见面的,毕竟他们作为宰执,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广泛的关注。
这一切都在皇城司的监控下。当晚,皇城司便将汇总来的消息一级一级往上传递汇总到刘猛赵无极手上。赵无极便深夜进宫将得到的消息向宋神宗赵顼汇报。
此刻,宋神宗赵顼还在勤政殿处理着案上的奏章。论勤奋,赵顼确实是历朝历代皇帝中数的上的勤政者。在史书中,宋神宗赵顼与后世清朝雍正的勤勉确实是有成篇累牍的记载的。
“官家,赵无极来了。”陈光走到赵顼身边轻声向赵顼汇报道。
“哦,让他进来吧。”神宗头也不抬的随口应道。
“臣赵无极拜见官家。”赵无极进殿便一丝不苟的向着赵顼见礼。
“无极,你深夜进宫,想必是有重要消息要汇报吧。”赵顼放下手中的奏章招呼道,神色满是探询。
“官家,今日西夏使节团进京,鸿胪寺已经将他们安置在迎宾馆。”赵无极立马进入正题。
“此事朕已经知道了,鸿胪寺已经向朕汇报过了。”神宗依旧用探询的神色望着赵无极。
“官家,西夏使节团今日向朝中重臣府上送上了门状,仅仅这些臣觉得没有什么。但是,随着门状一起的还有重礼,朝中数的上的大人府上全都收到了西夏使节团送的重礼。”赵无极神色郑重的禀报,语气中满是森寒。
“他们全都如数收下了?”赵顼脸色平静的问道。
“没有一丝推辞,全都如数收下了。”赵无极神色更是郑重。
“皇城司将这些官员的姓名以及礼物价值做个统计,务必详细,朕有大用。”赵顼英俊威严的面颊上依旧很是平静,但仔细听他说话的语气倒是可以听出一丝喜意。
“臣遵旨”赵无极躬身应道。
“皇城司继续严密监视西夏使节团的动向,另外,盯死铁鹞子。”赵顼突然神色一整,语气森寒的说道。整个勤政殿的气氛立刻变得十分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