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早餐饭桌上,大师兄和小师妹并肩而坐,桌子对面就是一脸痴呆的小师弟,小师弟跨马沉腰,屁墩撅起,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双目无神,面色苍白,嘴里还在哆哆嗦嗦地念叨着:“仙剑宽,剑仙长……”
小师妹用手肘顶了一下大师兄的腰身,朝着他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小师弟这是怎么了??”
大师兄淡定地嗦着面条,而后似乎觉得有些不够味,又往面碗里添了好几勺子酱豆,用筷子搅拌均匀,这才漫不经心地道:“没什么,在背御剑术的口诀而已。”
“哈?就是那个小律怎么也记不住的魔鬼御剑术口诀吗?”小师妹大惊失色,一瞬间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顿时向着小师弟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大师兄反手就是一个手刀敲在小姑娘脑门上,没好气地道:“为什么大家都会的东西在你们面前就这么难啊?你还是小师姐呢,内门就你一个不会御剑术了吧?”
“没有啊,我娘也不会呢。”小师妹看了看自己碗里清汤寡水的素面,又看了看大师兄碗里的香辣酱豆面,默默地将两碗面互换了一下位置,这才心满意足地双手合掌,笑眯眯地道:“我开动啦!”
“……”大师兄无法反驳,琥珀真人还真不会御剑术,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是四十米大刀不能砸死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刀——刀刀到肉才是副掌门所追求的浪漫。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呢。
大师兄低头看着碗里的青菜面,用筷子搅和了一下,夹起来塞进嘴里,开始在心里缓慢复盘符舟一战的整个过程。
单杀一位分神境修士,对于目前的自己来说还是有些吃力了,手段齐出,连续祭出了四把本命飞剑,才拼着重伤拿下了一个分神初期的麻衣老者,如果对方再强上那么一丢丢,或者说最后胜券在握的一瞬间没有掉以轻心、让自己一招神魂出窍给暗算了的话,现在死的估计就是自己了。
四把本命飞剑,其一为断更,状如鸿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时间,让飞剑刺中对方时间提前一秒或者延后一秒,一秒就是目前大师兄能做到的极限了,对付一个分神境初期还能有所建树,但是分神以上的修士直觉何其敏锐,那种玄之又玄的天人感应甚至可以让他们察觉到来自过去或者未来的生死危机,从容规避,更有飞升境级别的大佬,其本身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光阴长河的流动,自身所在便是光阴长河都要绕流改道,不为岁月所动。
掌门师尊曾经说过一句让大师兄颇有感触的话:飞升境修士都是一群被时间遗忘的人,他们的寿元几乎是无穷无尽的,但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老死的飞升境,只有战死的飞升境。
所以末法时代往后三千年,整个昊天大陆才出了九位飞升境,并非占着茅坑不拉屎的那种,而是在战死与继承之间,稳定在了这个特别的数字。
飞剑之二,名为拖更,状如板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空间,用大师兄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打架斗殴必备,声东击西,指哪打哪,方便得不行,专治各种不服,是大师兄在和同宗弟子切磋时用得最多的武器,也是大师兄在战斗中用得最顺手的武器,毕竟敲黑砖才是男人的浪漫嘛!
飞剑之三,名为欠更,状如菜刀,除了特别锋利以外,惟一的特点就砍中人之后伤口无法用灵气直接修补愈合了。就好比一位渡劫境修士挨了寻常法器一刀,只需要几个呼吸就能修复伤口,但如果挨的是这把菜刀,那就不好意思了,跟普通人一样止血包扎清创缝合,然后好生修养,坐等伤口自愈吧。
麻衣老人的直觉何其敏锐,一直小心提防着大师兄的菜刀偷袭,正是因为感受到了这把武器传来的危险气息,所以任由大师兄再三周旋,手段频出,都没能砍中对方一刀,不然后边的战斗无疑会轻松许多。
飞剑之四,名为停更,是大师兄所有本命飞剑里最像飞剑的飞剑,但是有屁用?剑鞘也好,剑身也罢,完全是透明的,看不见,摸不着,只有神魂离体才能使用,而且物理层面上完全接触不到任何东西,也就是说这破玩意儿只能砍人灵魂,而且还得是那种神魂薄弱的,没有修行什么精神秘法的修士才砍得动,随便换个元婴级别的魂修架好精神屏障,站在那里让他砍个大半个时辰都不带破防的,所以这把飞剑乍一听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一个除了偷袭没什么大用的鸡肋。
大师兄还有第五把本命飞剑,忘了叫什么名字了,不会用,也用不了,整一块废铁卡在他的窍穴里,除了阻滞他修行以外没有半点用处,偏偏还取不出来,有时候大师兄都怀疑自己突破不了练气境是不是这把飞剑搞的鬼,奈何做出了许多尝试之后,这把飞剑依旧岿然不动,稳如泰山,让大师兄有些泄气的同时,也是彻底放弃了动这玩意儿的想法。
五把本命飞剑,为剑宗弟子所熟知的就是断更、拖更、欠更三把,不算多么惊世骇俗,毕竟有掌门师尊这个先例,在外人眼里,作为东方苍青的高徒,大师兄拥有三把本命飞剑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师父本事摆在那里,做徒弟自然不应该差到哪里去。
一支笔,一把菜刀,一块板砖,大师兄几乎从来不御剑飞行,不是没有理由的,实在是……太挫了!
正当大师兄还在纠结自己的飞剑外形时,身边的小师妹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大师兄惊讶地扭过头,看见这货正在拿他的衣袖擦嘴巴之后,默默地竖起手刀,作势就要一记“社会主义爱的教育”劈下去,却不想小师妹反应迅速,一把握住了大师兄的手掌,嘟着嘴道:“又想打我是吧?哼哼,本小姐早有准备。”
大师兄看了一眼自己被小师妹捏到粉碎性骨折的右手手掌,嘴角抽搐,一时间无比怀念自己那块下落不明的板砖了。
“剑仙宽……仙剑长……”
餐桌对面的小师弟已经开始翻白眼了,口吐白沫,看样子是从精神洗脑进化到了精神中毒。
对于某些人而言,背书真的这么恐怖吗?
大师兄实在是难以理解,索性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当头棒喝道:“醒醒!吃早饭了!”
小师弟目光呆滞地看着大师兄,喃喃道:“剑仙想绑在剑仙上……”
“我去,不会是昨天被我打傻了吧?”大师兄心头一紧,觉得极有可能是把这傻小子脑袋敲坏了,没办法了,只能以毒攻毒了……
“大师兄,你又想欺负小师弟吗?不可以哟!”一旁的小师妹一把拉住了准备起身揍人的大师兄,强行将他按回了凳子上,语重心长地道:“我们都是剑宗的弟子,要互相关照,不能打架斗殴的哟。”
大师兄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小师妹那张天真无邪的面孔,缓缓道:“道理我都懂,你能把我左手卸下来的关节接回去吗?”
“哦哦哦,对不起大师兄!”南宫律顿时一阵手忙脚乱,伸出两只莹白如玉的小手捏住大师兄的前臂和后臂,而后用力往中间一送,满脸期待地道:“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接回去了?”
大师兄看了一眼自己那几乎缩短了四分之一的左手,嘴角抽搐,好家伙,错位性骨折……
——
吃完早饭,找了个简单的借口支开了小师妹,大师兄忍痛把自己错位的骨头接了回去,而后拖着小师弟再次来到了院子里的小结界之中,用神识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小师弟的身体状况,气血饱满,灵气流畅,看来不是修行方面出了岔子,只能归类于精神问题了。
大师兄作为剑宗的教育专家,硬的行不通就只能来软的了,除了小师妹以外,还没有哪个不爱学习的内门弟子是自己治不了的。
一念至此,大师兄计上心来,伸手按住小师弟的肩膀,沉声道:“小师弟,其实有位外宗女弟子托我给你捎了一封情书,说是等你学会御剑术之后,再转交给你……”
徐坤虎躯一震,一双白眼迅速归位,腰杆笔直,面带微笑,伸手擦了擦口水,踌躇满志地道:“不用说了大师兄,我已经会了!”
话毕,小师弟跨马沉腰,屁股一撅,手指掐诀,对着那把插在地上的制式飞剑遥遥一指,低吼道:“管他娘的剑仙宽还是仙剑长!给我起来!”
“锵——”
制式飞剑拔地而起,在空中飞旋一周后,剑尖朝下,朝着小师弟所在的方向飞掠而去,吓得小师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大……大师兄,我成功了……”徐坤心有余悸地看着大师兄,刚才差点没被自己这一手鬼使神差的御剑术给吓尿,不然这面子就丢大发了。
大师兄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惋惜,说道:“符宗的符舟已经安排好了,我们还会在大唐王朝唐都逗留两天,后天一清早就坐专机去往柳叶州,在这期间我会教会你日天剑诀和无上剑诀的全部招式,你能学多少是多少,不会的日后再慢慢来,可以吗?”
徐坤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好的,那个……大师兄,情书呢?”
大师兄面不改色,沉声道:“日天剑诀乃我风隐峰独门绝学,学得此诀,从此一剑递出,日天日地日空气,通通不在话下……”
徐坤微微一愣,不解道:“所以情书呢?”
“日天剑诀共有七剑七式,威力惊人,每一式都以日字为名……”
“大师兄你是不是把我情书藏起来了?”
“日天剑诀第一式,长虹贯日,剑出如长虹飞掠横天,光彩夺目,剑气沛然……”
“情书情书情书情书!”徐坤不依不饶,扯着大师兄的衣袖嗲声嗲气地道:“大师兄,快把情书给人家看看嘛——”
大师兄脸上青筋直冒,转身一拳把小师弟砸翻在地,咆哮道:“我忍你很久了!还学不学东西了?”
“情书是吧?给你是吧?来!要多少有多少!”大师兄从空间戒指里搬出整整一箱子的情书,狠狠地倒在小师弟面前,冷笑道:“尽管挑,看上哪封就送你了,全部喜欢就全部拿走!”
“诶?这些都是写给我的情书吗?”徐坤有些疑惑,随手拿起一个粉色的信封拆开,取出塞在里面的信纸,撑开一看,怦然心动。
印入眼帘的是一行清秀的小字,字体圆润工整,如同草地上镶嵌着的星星点点的小花——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喜欢你……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大师兄!
大师兄?
徐坤揉了揉眼睛,流下了伤心的泪水,看向大师兄的目光里满满都是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大师兄耸了耸肩,面无表情地道:“你看看落款是谁就不会羡慕我了,这堆情书里有一半都是他写的。”
徐坤闻言,微微一愣,旋即低头看向信尾落款之处,而后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苏幕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