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青草暖树。
红衣少女和青衣女子从林间小径里走出,手拉着手饶有兴致地谈论着闺中趣闻逸事,两人走到人满为患的碧霞峰云霞广场,有些好奇地抬起头,顺着众人的目光向上看去,一眼便瞅见了旗杆上挂着的两名男性弟子,一人脸上带着小丑面具,但满头金色波浪卷长发已经出卖了他的身份,另一人就更不用说了,虽然鼻青脸肿像个猪头,但腰间挂着的黄金宝剑可是如假包换的仙兵镇岳,而且这货眼尖,在两人看向他时,他的目光刚好也落在了两人身上,顿时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高声急呼道:“救命啊!小师姐!穆师姐!快把我放下来!”
穆雨婷扭头看向身边的红衣少女,疑惑道:“你认识他们吗?”
南宫律摇了摇头,一脸诚恳地道:“虽然看着有些眼熟,但咱也不认识呢,可能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某个路人吧?”
穆雨婷笑了笑,说道:“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吧?反正这两个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南宫律嫣然一笑,点头道:“嗯嗯,咱也是这么觉得的。”
小师弟满脸绝望,只是嚎了几句都觉得脸疼得厉害,索性一咬牙,扯着嗓子哀嚎道:“喂喂喂喂——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小律师姐!穆师姐!”
穆雨婷掏了掏耳朵,云淡风轻地道:“最近耳朵有些不好使呢,小师姐,我们去找君姐姐看看吧?”
“好啊。”南宫律揉了揉小琼鼻,打了个喷嚏,微微皱眉道:“这里空气不太好,我们快走吧。”
话毕,两人转身就走,留下小师弟在旗杆上拼命摇晃,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孤立无援不说,浑身上下凉飕飕的,还要享受无数来往路人的目光凌辱,让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无奈之下,小师弟只好病急乱投医,扭头看挂在旁边向一声不吭的郝帅师兄,急眼道:“郝师兄,你快想想办法啊!”
“……”郝师兄一阵沉默,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小师弟满脸期待地等着郝师兄大显神威,结果片刻之后,听到了小丑面具下传来了细微的鼾声……
“为什么你可以如此若无其事地睡觉啊!”小师弟躬起腰一脚踹在郝师兄脸颊上,脚丫子与小丑面具死命摩擦着,生生把对方从梦境中踢醒,一脸懵逼地抬起头,疑惑道:“小师弟啊……怎么了?挂在旗杆上睡不着吗?没事没事,习惯了就好了。”
“习惯就好?感情你不是第一次被抓了是吧?”小师弟满脸错愕,一时间有些追悔莫及,自己怎么就信了这家伙的邪了?这下子非但是声名尽毁,碧霞峰的师姐们怕不是都惦记上自己了……看来以后想找女朋友更加成了奢望。
不行,自己绝对不能自甘堕落,一定要找到脱身的法子!
小师弟紧皱眉头,大脑高速运转着,一抬头,瞥见了一一道熟悉的倩影,白衣短发,神色冷峻,顿时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
碧霞峰,云曦殿。
红衣少女和青衣女子并肩进入大殿,四顾无人,便手牵着手径直走向后门,沿着一条青石小径一直走到一处私人花苑之中,在一棵樱花树下找到了碧霞峰的峰主——一名留着及腰漆黑长发的绝美女子。
君曦,世称君曦真人,修为渡劫境巅峰,半步飞升,是剑宗实打实的实权长老,一身修为惊世骇俗不说,本身还是一位难得的大美人,其麾下的女弟子更是个个天赋与个性齐具,才情与美貌兼备,这就导致了整个碧霞峰成了剑宗男性弟子眼中的桃花圣地,不少心怀不轨的男性弟子隔三差五就要来碧霞峰搞事情,让一把年纪的君曦长老操碎了心。旗杆上挂着的男性弟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境界高低者,比比皆是,最高的一位是剑宗外宗的首席供奉,那个长眉老头子当然什么也没干,只是在向君长老表白时说了一句“咱两年纪也不小了,都六十好几的人了,凑合着过吧?”,就被恼羞成怒的君长老一声河东狮吼,咆哮了一声“你说谁嫁不出去呢?老娘才十八岁!”,就把遭了无妄之灾的吴斜供奉整个捆成了粽子挂上旗杆,剑宗掌门和其他幸灾乐祸的峰主没少前来拍照合影留恋。
在碧霞峰流传着一句俗话,叫做:铁打的旗杆,流水的色胚。
现在想来,其实还是挺有道理的。
樱花树下坐着的不只是君曦真人,还有剑宗现任宗主南宫琥珀。见到两人之后,南宫律和穆雨婷顿时乖巧地弯腰行礼,恭恭敬敬地尊称了一声“君师叔”和“掌门师尊”,正在商议事情的南宫琥珀和君曦自然早就注意到了进入花苑的两名弟子,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就继续商议之前拟定的作战计划去了。
东方苍青死后,南宫琥珀可谓是一人扛起了剑宗的大旗,虽然不至于因此性情大变,但无论是行事风格还是经营方针都比以往要雷厉风行了许多,而且露面的机会极少,就连南宫律这个当女儿的都有半个月没见到自己亲妈了,这会儿母女相见,谈不上多么冷漠或是喜悦,只有如水的平静,和南宫琥珀眼里藏不住的疲惫。
两人显然是没空搭理自己的,穆雨婷和南宫律便暂且离开,在花苑里闲逛,南宫律读书少,看的书更少,认识的花没有几朵,大多数的花在她口中除了“野花”这个称呼之外,就只剩下简单的由“颜色”加上“花”所组成的,类似于“红花”、“白花”这种简单直白的称呼了。
但穆雨婷不同,穆雨婷看书极多,对每一种花的外形、功效及其花语都非常详悉,毕竟是立志成为耽美界泰山北斗的顶级耽美画师,创作过程中经常要用到这些的奇妙的东西。按照穆雨婷的说法,每一个好男人都是一朵花,有着各自的花语和象征意象,所以她的每一本作品里都会添加上类似的内容,美名其曰“赏花”,但手底下捣鼓出来的东西简直不堪入目,这就是大师兄看了她的原画之后差点没心肌梗死的原因。
两人并肩走在连片的樱花树下,穆雨婷在那边津津乐道地说着那些“花一样的男人”和他们各自所代表的花语。比如代表着“红玫瑰”的郝帅师兄,代表着“四叶草”的洪福贵师兄,代表着“菊花”的前剑宗掌门东方苍青,代表着“白蔷薇”的小师弟,代表着“荚莲”的大师兄……穆雨婷满脸笑容,滔滔不绝地抖露着自己的才学,听得小师姐一阵迷糊,在听到大师兄所代表的“荚莲”时,勉强振奋了一下精神,轻声道:“穆姐姐,荚莲的花语是什么?”
“荚莲吗?我想想啊……”穆雨婷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好像是……至死不渝的爱?”
南宫律蓦然停下脚步,怔怔出神。
“怎么了?”穆雨婷也跟着停下步子,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小师姐。
“没什么。”南宫律摇了摇头,轻声道:“咱还是觉得这次中土神州之行太过危险了,穆姐姐还是别去了吧。”
“那可不行,正是因为危险,所以我才要跟着你一起去呀!”穆雨婷笑了笑,说道:“毕竟咱虽然修为不高,但是脑阔比较聪明呢,正好可以弥补小师姐的不足不是吗?”
在说这句话时,穆雨婷特意模仿了一下南宫律的口癖,神色揶揄。
南宫律摸了摸头上的大红花,无奈道:“连穆姐姐你也觉得咱脑阔不太灵光是嘛?”
“哈哈哈,我可没有这么说过哟!是你自己说的哟!”穆雨婷捧腹大笑,一双狭长的眼眸弯成了两道月牙。
“对了,穆姐姐,彼岸花的花语是什么?”南宫律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那株花王,满脸希冀。
“额,这个嘛……”穆雨婷摸了摸脸,神色尴尬,总不能说小师姐你头上那朵是“死人花”吧?但是瞎编又容易被小师姐拆穿,于是便找了个折中的说法,缓缓开口道:“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有剧毒,相传是生长在三途河畔的接引之花,能唤醒死者生前的记忆。花语是‘绝望的爱’、‘生死两隔,永不相见’,我记得有句诗来着,叫做‘彼岸花开开两岸,花叶从此不相见’。”
“生死两隔,永不相见吗?”红衣少女揉了揉眼睛,没来由地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悲伤,宛如洪水般铺天盖地地朝她涌来,将那娇小的躯体尽数吞没在冰冷的水液中,四周一片黑暗,看不到半点光芒,令人窒息。
“小师姐?”穆雨婷转过身,看向身边不知何时满脸泪水的少女,伸手轻轻擦过小师姐脸颊上牵连成线的泪珠,不知为何自己也开始变得悲伤了起来。
“我没事。”南宫律用衣袖擦了擦脸,继续前行。
穆雨婷有些摸不着头脑,索性不再多想,就当小师姐在思念那个没良心的大师兄和前任掌门好了,于是便快步跟了上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小师姐,彼岸花还有一种花语哟,叫做‘无尽的思念’!”
南宫律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穆姐姐。”
两人继续前行,一路沉默,在走到一处花林尽头时,遇见了等候在那里的南宫琥珀,穆雨婷看了看自己师父,又偷偷瞄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小师姐,嘿嘿一笑,用力拍了拍小师姐的后背,笑嘻嘻地道:“师父,小师姐,你们聊,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先走一步!”
南宫律点了点头,说道:“谢谢。”
南宫琥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冲自己的大弟子点头示意,而后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南宫律身上,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刚刚哭过了?”
南宫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哭过了,但不是我想哭的。”
南宫琥珀走到自家女儿身边,轻轻牵起南宫律的手掌,说道:“陪我走走吧,咱两也有些日子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南宫律想了想,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