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沉默片刻，伸手揉了揉怀中少女的脑袋，轻声道：“我不知道，但我们从踏上这场旅途开始，就注定了要成为一位逆命者。”

“杀死被诸暗侵蚀而堕落的同类，拯救那些还未彻底堕落的同胞。”

月白扯着自家老哥的袖子擦干眼泪，展颜一笑，双眼微红，轻声说道：“这趟旅途的终点在哪里呢？真是想想都让人绝望。”

“但，绝不会孤独。”

“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月黑转头看向一脸忧心忡忡的东方苍青，沉默片刻，说道：“你想回下界吗？”

东方苍青精神一震，快步走上前，神色希冀地道：“有办法让我回去吗？”

“当然，我们重开天门就行了。”月白驾轻就熟地爬上自家老哥的肩膀，优雅而不失风度地做好，伸手轻轻压下翘起的蕾丝裙边，神色从容地道：“我必须提醒你的是，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就算你回到下界也无济于事，你拯救不了剑宗，拯救不了南宫琥珀，一切的关键都在玄和律身上，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救下南宫律，然后将玄从混沌之中接引回来！”

东方苍青点了点头，表情木然，束手而立，声音干涩地道：“我会的，就算无法拯救她……我还想看她最后一眼。”

“那么……一路保重！”月黑习惯性地抬起一只手扶住妹妹的腰肢，似乎怕她从肩头跌落，深深地看了东方苍青一眼，转身挥刀，刀气纵横，在大地上切开一道金色光门，缓缓展开，露出光门之后的九州大地，万水千山。

东方苍青目光朦胧，手掌紧紧握住腰间的长剑，轻声说道：“谢谢……后会有期！”

“后会无期。”月黑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满满都是嫌弃。

青衣男子双手抱拳，朝着两人深深行了一礼，而后毅然转身，跃入光门，也就是这一瞬间，天空压抑的乌云剧烈地翻腾着，疯狂朝光门所在的方向涌来，只是未等它们靠近，月白蓦然摊开法书，汹涌的火海从地面卷向天空，几乎染红了整片天幕，高温与气流将阴云推回了终焉之墙附近，月白合上书本，近半的书页从法书缝隙间滑落，无声燃烧着，苍白的火焰。

月白呵呵一笑，有些心疼，低头惋惜道：“一半的圣页没了，虽然只是神域之书的投影……”

黑手刀归鞘，目视着那道无法合拢的天门，轻声说道：“接下来的日子，就该我们不眠不休地守住这道门扉了。”

月白点了点头，轻声笑道：“嗯，不知道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月黑轻轻握住她的手掌，笑容温和地道：“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月白呵了一口气，轻轻晃了晃双腿，有些埋怨地道：“我也不想看着你死在我前面呀……虽然已经习惯了。”

月黑宽慰道：“只是分身而已，没必要那么认真。”

月白瞪眼，撇嘴道：“老哥，这句话还是说给你自己听吧。”

忽然，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天空，看着那头由所有黑雾凝聚而成的庞然大物，轻轻扯了扯嘴角，而后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相视而笑。

月白单手托着腮帮子，白发披散如雪，轻声嘟囔道：“老哥，长得大了不起吗？”

月黑笑了笑，揶揄道：“它是没见过我们的真身，不然就该知道自己只是一只渺小的蚂蚁。”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的诸暗只能由玄和律亲自处理的话，它就该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当然……可惜了，处理这些玩意的方法，无法亲口告诉玄和律，只能靠他们自己去领悟。”

“安心安心，玄已经有了他自己的觉悟。”月白微微抬头，目光清澈，仿佛看穿了过去、现在、未来，时间长河的流转，整个世界的运行轨迹。

“我们输了吗？”

“不，并没有。”

“因为黑白是不会输的。”

“想要战胜诸暗，就得让自己成为诸暗……诸暗与造物主其实可以共生的……虽然很难，虽然随时有可能失去理智……”

她说着，微微停顿，脸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漆黑的诡异纹路，笑容妖冶地道：“而我们，都是堕落的造物主。”

同样半边面孔黑纹密布的月黑伸手遮住脸颊，笑着附和道：“只有堕落的造物主，才能忤逆宿命，向着我们的主挥起逆反的屠刀。”

“我们需要更多的同伴。”

“愿意堕落成魔，却又不会彻底迷失心智的同伴。”

“我看到了希望。”

……

北律玄州，一袭红衣从天空坠向大地，而悬浮在空中的血肉巨城盛开出遮天蔽日的猩红之花，一根根宛如触须般的血肉根系从城池底端向下蔓延，蠕动着扎入地脉深处，贪婪的地侵蚀着它所触及的一切。

血肉花苞之中，皮肤皲裂、半截身子与花蕊融为一体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一只眸子是天空般冷漠无情的湛蓝，一只眸子是血海般阴冷深邃的赤红。

她望向红衣少女坠落的方向，缓缓伸出手掌，朝着南宫律遥遥一抓，无数触须宛如狂舞的血蛇，争先恐后地涌向她所坠落的方向。

南宫律闭上双眼，蜷缩着身子，想要尽可能地护住腹中的生命。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她落入了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之中。

“爹……”她只来得及发出一个轻微的字音，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东方苍青神色柔和，伸手拭去女儿眼角的泪水，轻声安慰道：“没事，别怕哈，有爹在呢。”

……

混沌世界，漆黑大殿内，白衣男子缓缓起身，双手拢袖，神色自若地开口说道：“我输了？你真的了解我吗？”

“你真的清楚我的觉悟吗？”

“玄夜，我不会再逃避你了，因为你本来就是我的一部分。”

“如果我终将堕落成魔，那么至少让这世间，只有我一人成魔。”

他说着，缓缓抬起手掌，掌心悬起一把从未露面的青葱小剑。

第五把本命飞剑，这片天地气数与命运的实质化身。

剑名，封笔。

愚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