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回半夜。
“你是怎么发现的?”
赤焰的人影全然被透明的黑色丝线缠绕着,如同发霉后产生的菌斑依附在表明,又丝丝缕缕地侵入至赤红的内里,将其整体以并非己意地进行了操控与扭曲。
于是,所有的一切便已趋近明晰。
眼前的赤焰人影并非早先名为“胜利”的那位,而是遭受到了异物的入侵后,被谁所冒名顶替的某种存在。
“提问,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胜利’的。”
被黑线清占的赤焰扭曲了一下,转换为了另一副面孔,一副看起来很年轻的、少年的面孔。
他的面孔线条极为柔和,碎发短短的,露出了两个有些尖的耳尖。他的面貌没有什么特色,全然像是脸孔还未完全张开的小孩。
唯有一双眼睛是被纯黑侵染的暗金色泽,与其身上原本缠绕的锁链上的符文一样,带着冰冷无情的暗光。
“很简单。”奈尔,或者说,此时降临与奈尔身上的某人借助着他的身体如此说道,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嘲弄,“哪怕我并非本就与‘胜利’熟识,你的那些小把戏,我也只需一眼就能够看穿了。
“或许也只有我家那个傻孩子,还会天真地以为你就是原来的那位,就算是发现了你的伪装也只是产生了一点的怀疑而已。”
“理解,看来我的伪装技术还有待加强。”少年点了点头,语气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就如同一切与他并无关联一般,“嘲笑,但你不会明白我想要什么。”
“我并不需要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奈尔”甩了甩右手手腕,原本指节上状似烧焦后有些泛黑的色彩自行瓦解脱落,其下的肌肤仍旧完好无损,就连之前连续轰击时遭受到的气刃切割伤也没了大半。
“他”侧了侧头,像是正在倾听着什么声音,又看了一眼身后,愉快地笑了起来:“看来时间已经拖得够多啦!你的‘大门’已经敞开,所有的计划都已经泡汤啦!
“来吧,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不?时间就快到了,没有的话,就该让我送你上路啦!
“这片界域并非你所应当插手的范围,越界者就给我好好滚回去,等待接受制裁吧!”
没有等待对方给出回复,如同先前被打断的那个动作那般,“奈尔”压低了重心,后收回握起的右拳至腰间,指缝间透出的,则是明亮却并不刺眼的盛大白光。
那纯然的白色光芒穿透了肌肤、经络与骨骼的阻隔,将其整体由内而外渲染得犹如纯然剃头的玉石一般晶莹,就连肌底下的经脉末梢也因为白光的侵染在呼吸间自行散发出莹然的光辉,将眼前这赤焰所化的少年所有的注意力尽皆吸引了过去。
于无声间,一拳以超越了视所能及范围的速度击出,快速地抵达了对方的身前,将其整个身体从中击穿击透,显露出一个贯穿口极其光滑且正在缓慢扩散的正圆。
轰隆一声,在少年身后极远处,被赤焰反复灼烧后变得极其坚硬的岩壁上,足有十来米半径的正圆贯穿至无尽之远处,而后在数吸后
“提问,最后一个问题,”依旧是平静的声音,无视了被人用了特殊的方式连躯体带精神击穿后的伤痛,无视了正在扩散的伤口,少年的身影尽管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扭曲,其本身的面容上也并没有半分的惊慌与其他情绪波动,“你是谁?”
“一个分身就不用知道这么多了啦。”
“奈尔”挥了挥手,十指跃动间,将逸散在身外的光点回收至己身。
此时的“他”眯着眼睛,挥手做告别状,除了一头被顺服地束起在身后的银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十分引入注目的神异之处,反倒像是一名随处可见的平和青年,全身上下充满了亲切与温和的感觉。
“呵。
“那我们……之后再见吧……”
少年闭上了眼睛,原本越发不稳定的形体越发得混乱起来。
几秒之后,流动的赤焰从根源到整体都是猛然僵住,而后因为内里的几股力量流动不均,缺少约束后互相碰撞冲突,从而产生了一股极大的向外扩散的力,在其外形维持了一段极短时间的勉力压制后,终于因为超过了极限,于瞬息间溃散了开来,化作零散的赤焰火苗撒落在了好大的一片地域上。
星火灼烧着,“奈尔”从容地拍去黏在了几缕发丝上火苗,在旺盛地燃起的无源之火中前行。
一枚小小的晶红色水晶滚落在了燃起的低矮火焰中,而后被一双皮肤下透着蒙蒙白光的手轻轻拾起。
“那么……回收,就算完成了。”
“他”轻声说着,仔细地打量着宛若正在燃烧着赤焰的水晶,语气有些怀念。
鹰鸣声响起,水晶在倾洒的月光的照耀下,表明隐约闪过了一个持着长矛与重盾的负甲女性背影,一晃间消失无踪。
远处有杂乱地拍击声与脚步声传来。
“他”最后看了手中的晶石,翻手不知收去了何处。
【接下来,就交给你啦!】
轻快地声音被收敛在这一小片的地域中,等到远方的人寻来时,被足足削平了几米、留有无数刻痕的地面上,银发的青年正在安静地沉睡。
……
“黄昏”又一次问了“我”那个问题。
“你……想要解脱吗?”
祂这次坐在了近处,认真地看着“我”,明亮的黄色横瞳中,满是对于这个答案的期待以及认真。
“我不知道。”
最终,“我”还是给出了这个答案。
“黄昏”看起来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那么这样吧,”祂思考了很久,最终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如果等哪天你需要解脱的话,呼唤我的名,我即会降临。
“无论我当时处于何方。”
如果没理解错的话,“我”想,这应当是很重要的誓约——因为“我”注意到祂的眼底闪烁了一下,代表着祂的刻痕亮起了一瞬,以此来约束自己遵守诺言。
“那么,我有个问题。”“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以并非“我”的意志驱使,自行开始发问,“我……是什么?”
是胜利?还是血与灾?又或是别的?
“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你罢了。”
“黄昏”露出了十分狡猾的笑容,跳下座位,转身想要离去。
“那么,永恒呢?”“我”向着祂的背影追问道,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出如此愚蠢的询问。
或许……是那些愚蠢的生命,对“我”产生了什么影响……?
“没有什么能够永恒,”“黄昏”最后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你不行,我也不行。”
祂最终还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