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武、邓飞、李忠吃了一回酒肉。邓飞第一次尝到“金酒”和“翠酒”，觉得好吃，便多吃了些，加上一夜没睡，吃得大醉。

朱武给了店小二五钱银子，结了酒钱，连同邓飞吃了一宿的酒也结了，剩余的央小二取来两瓶“金酒”，包了三五块熟牛肉，雇了一辆去郑州的马车，把邓飞扶上车，酒肉塞在车上，又把出二钱银子给了车夫，嘱咐车夫路上好生照看。

看着马车向北而去，卷起一路烟尘。朱武对李忠道：“邓飞哥哥在车上睡一觉，醒来就快到郑州了，再向北过了卫州就是相州彰德府，若不是咱二人应诺了帮吴团练运送角弓，便也跟他去见识一下江湖豪杰岂不是好。”

李忠道：“小哥做事也忒随性，刚认识的人就给银子，一给就是十两，这辈子见不着他，问谁要去。”

朱武笑道：“哥哥其实也是个嘴硬心软之人，见不得人受委屈。白玉乔死于非命、邓飞人在穷途，哥哥心里都不好受。只有受过苦的人，才能把别人的苦感同身受，哥哥，咱一定要活出个人样，不再让自己受委屈。”

李忠被朱武戳中了痛点，瞬间感觉鼻头一酸，有泪奔出，急忙转头望客栈酒馆里走，一头说道：“为了这句话，也得再饮三大杯。”

傍晚吴秉彝、李明来客栈找朱武和李忠。

昨夜激战的事已经处理干净了，李明调查出对方是梅展节度使府上的几个护卫首领，白玉乔是他们杀的，但李忠也杀了他们一个人。这事深究下去不但双方都有些掰扯不清的关系，还会把高俅指使梅展杀人灭口的事情牵扯出来，高俅可不是许州颍昌府敢去触碰的人物。反正白玉乔在颍昌府也没有亲友苦主，于是州府衙门便把这事糊弄着结案了。

李明有些怀疑朱武、李忠跟白玉乔的关系，但白玉乔死了，李明做官日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观念根深蒂固，不愿节外生枝，也就按下不提。

马万里已经回了汝州，吴秉彝明天也要回陈州，朱武觉得距离一个月后运送角弓的时间还早，便跟吴秉彝说要去东京开封府走一遭，去见一个朋友。许州颍昌府到东京开封府所在地汴州只有二百三十里，骑马五六天就能走个来回，吴秉彝想想要不然这一个月的时间他二人也无处打发，不如到东京开封府见识见识繁华景象，便没有阻拦。

朱武、李忠、吴秉彝、李明就在客栈酒馆里又喝了一顿酒，经过昨夜的一场战斗，四人在心里都觉得亲近了一层。

第二日，朱武、李忠取了马，结算了房钱，又花去八百文铜钱，朱武手里只剩下可怜的二两银子。自从昨天朱武说了那番话，李忠变得豁达了许多，对朱武说，他还有四十九两，足够花一个月，一个月后运送陈州角弓到陕州，两人还会有总共一百两银子进账，不用担心，再说了，还有两匹马……

朱武骑上青骢马、李忠骑上黑鬃马，二人向一直想去没去成的东京开封府进发。

“小哥在东京开封府有什么朋友？”李忠问道。

朱武笑而不语。

“让我猜猜，”李忠脸上露出狡黠的神色，“你是想去找白秀英。”

朱武在马上看着跟他并辔而行的李忠，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李忠居然能猜到他想的是什么。

“把白玉乔的死讯告诉白秀英，也算是尽了一份责任。”李忠道，“我知道，你是在替我着想。”

朱武、李忠对视一眼，第一次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感。于是二人开怀大笑，松开缰绳，任由马匹放开四蹄，任意驰骋。

到了当日午牌时分，朱武、李忠路过一个镇子，便想歇歇脚，填饱肚子。二人牵着马走过集市，见一个面摊上围着三五十人，一边吃面一边听一个人说着什么，那人眉飞色舞，手脚并用，绘声绘色，旁边的人听得如醉如痴。

朱武、李忠凑过去，在刚好能听到他说话的外围找了两个座位，要了两个烩面，一边等烩面，一边又要了两碗酒解渴。

只听那人说道：“金节是侯太守手下州府军守备营马军营的一名指挥使，手底下有三百骑兵，负责护送。另有一个步军营，足足有五百人，负责押送。有人看见过，押送的是几个人犯和五车货物。你们想想看，一个马军营、一个步军营，这批人犯和货物得多重要，八成是侯太守抓住了贼寇和缴获的赃物，要送到东京汴梁开封府请功。”

朱武、李忠听这人是在说亳州太守侯蒙押送假扮山贼的梅展手下和十万贯贵重药材的事，事关几个结义兄弟一段时间来的心血，二人便留心继续往下听。

“侯太守的队伍过了南京应天府，还没进东京开封府地界的时候，突然被一队人马拦截。”

朱武心说不妙，突然想起自己在许州颍昌府听白玉乔说完他在梅府听到的对话，当时心里也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知道了，梅展有两个任务要完成，一个是杀他们兄弟灭口，另一个是截获价值十万贯的名贵药材，第一个失败了，但第二个任务还在，所以他不会立即返回许州颍昌府。果然，他出现在侯太守进京的必经之路上。

“那是一群山贼，有将近二百人，全都骑着马，领头的是个蒙面人，手持一把三尖两刃刀，也不搭话，直接冲进侯太守的队伍……”

“那怕什么呀，侯太守有三百马军、五百步军呢。”有人插言。

“官军如果能打，还有什么山贼。”另一个人说。

“都别吵，听先生讲。”

众人安静下来。

“那二百人简直是屠夫一样，三五个来回就先把步军营冲垮了，五百个人死的死、伤的伤，哭爹的哭爹、喊娘的喊娘，剩下的作鸟兽散，奔走仓皇……”

“啊，这么不经打。”

一个人刚发出感叹，看到周围的人对他怒目而视，赶紧把嘴闭上。

“还是金节率领的马军营战斗力强，用三百马军挡住二百个山贼骑兵，贼兵的气焰才没那么嚣张。但是贼兵实在是太强悍了，最后马军营还是阵亡了接近一百人，押送的犯人、货物都被山贼抢走了。”

“山贼死了多少人？”还是有人禁不住问。

“全身而退……”

“啊！”周围响起一边惊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