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节 赠粮(1 / 1)我字德公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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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身边的那些文武百官如今已是对自己俯首贴耳,这下田令孜也总算是能松口气了。可偏偏就在这时,从关中却又传来了早前郑畋兵败的消息。

“什么!这个没用的郑畋,看来他还真是老朽无能了,早知如此,当初惩治那寿王时我就不该心慈手软,索性也将他一起解决了才对!”

旁边陈敬瑄忙开口道:“嗳,现在收拾他也不晚呀,眼下他不正好吃了败仗嘛,如此便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田令孜点了点头。

“兄长的意思是说,咱们索性顺水推舟……”

“啊,不不不。”陈敬瑄忙摆着手道,“君不闻‘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既是咱们之前一直都在做好人,那不如就将这好人做到底。”

“哦?”

“我听说早前那郑畋帐下来了对李氏兄弟,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看来帮咱们除掉郑畋那个老家伙的重任便就落在这二人身上了。”

“此话怎讲?”

陈敬瑄忙走到田令孜身旁,随后在他耳边小声道:“来日你见了天子,还须替那郑畋极力开脱美言,只叫天子不准他的辞呈,而这之后嘛……”

陈敬瑄又在那里耳语了一番,只叫边上的田令孜听得是连连拍手叫绝。

天开始渐渐凉了,一转眼已经又到了秋天。说来也奇怪,当初那黄巢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郑畋,为此今春雪刚一化,他便迫不及待地命尚让等人挥师西进,结果却被杀得大败。可后来郑畋兵败不济,被迫退回到了凤翔,这下那黄巢反倒是不追了。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并不是黄巢不打算除掉郑畋了,只是眼下的局势已让他再无力西顾。

就在此前郑畋被杀败后不久,那黄巢也是还没来得及多得意几时,自南、北两路而来的压力却又让他再次喘不上气来。原本早前他将黄邺、朱温二人派出去后局势虽得以暂且稳定一时,可谁也没想到前线的情况很快就再次恶化了。先是那被朝廷新近任命为河中节度使的王重荣,他在得到北边李克用的暗中帮助后再度重整旗鼓,现已带人兵临蒲津关;南面早前刚刚占领了邓州的朱温,如今却也已被都监杨复光率军击败,眼下那杨复光正向洛南一带挺进,直逼蓝田而来。这下可也是让黄巢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赶紧飞书潼关,将赵璋官复原职,并重新召往长安。而赵璋对此也是早有耳闻,所以在来时路上他便已让黄邺之子黄万思于华阴起兵,前往北边同州支援其父。抵达长安后,赵璋又向黄巢献策,这才终于打消了其继续追击郑畋的念头,转而派人前往蓝田关增援尚让,也好挡住那杨复光的人马。而此次负责领兵增援蓝田关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黄巢的外甥——林言。

这些日子,林言可说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那黄巢不但派人为他治好了伤病,更是锦衣玉食、好吃好喝地招呼他。可就只有一样,黄巢没敢将林言留在宫中,而是远远地在城南外给他找了个宅子,然后把他给供了起来。这不,眼下既是要派人到自己的老对头尚让那里去,黄巢自然也就想起了他的这个宝贝外甥。于是,黄巢当即封林言为军使,让他火速率军赶往尚让手下听用。

终于,郑畋他们也总算是有了喘息的机会。几个月来,郑畋一直在凤翔府调养身体,同时也是在静待蜀中天子的回音,可偏偏就是不见有人从南边回来。无奈,郑畋便决定不再这么干等下去,他开始命人先行在领内募兵。很快,彭远等人便在凤翔府内替他募得新兵两千,而同样接到命令的李氏兄弟则也在陈仓一带募得千余人马。后来,他们听说贼军两翼吃紧,料想这下对方必是无暇西顾的郑畋,于是急命曹翔挑选城中精兵千人前往岐山背后的太和关驻扎,以为他们日后再次东进提前做好准备。而彭远等人则留守城中,负责加紧操练新军。

然而不知何故,都统郑畋竟忽视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们手上的粮食到底够不够这么多人吃。先前长安一战,郑畋的粮草便已是折损大半,而从武功撤退时,由于来不及全部运走,所以又不得不烧掉了许多。眼下他们又刚刚招募了不少新兵,而这一下子多出来的那么多张嘴,也是着实将了郑畋自己一军。一连几日,李昌言接连派人送来书信,言及陈仓兵粮将尽,希望都统郑畋能火速拨粮接应。

“唉,只怪老夫一时大意,竟疏忽了此等大事,诸位,你们看眼下究竟该如何是好?”

郑畋忙将袁、彭、石、沈四人召入府中商议对策。

“大人,卑职刚刚去查点过了,目下我军城中也只剩不到半月的粮草。”彭远道。

郑畋听完眉头一皱。

这时,边上袁敬急忙上前道:“郑帅,郑帅勿忧,眼下秋收在即,不如火速派人前往各地征粮,粮草之事自然迎刃而解。”

众人听了全都点头赞同。

“既是如此,便烦劳袁公即日动身启程,亲自带人前往陇州筹措军粮。”

“是,在下领命。”

“只是都统大人,袁大人此去前后也总需一月方能返回,只怕凤翔这边坚持不了这么久吧?”彭远仍不无担忧道。

旁边石绍一听连忙上前拱手。

“都统大人,那不如在下也即刻带人出发,先行前往城北一带筹措部分粮草,以解眼下燃眉之需,大人以为如何?”

郑畋忙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石大人了。”

就这样,袁、石二人各自领兵五百,当日便分别出城前往筹粮去了。彭、沈二人则留在城中,继续操练那剩下的一千人马。

可这下却是难为死了李昌言。他接到郑畋的命令,说是让他们先设法于当地自行筹措粮草,务必再坚持一月。无奈,李昌言便也只得赶紧将弟弟李昌符找来,一起商量对策。

“昌符,你先看看这个。”

李昌符忙从兄长手中接过那封书信仔细瞅了瞅。

“……自行筹粮,务必坚持一月……”李昌符小声念道,“兄长,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李昌言又将那书信取了过来。

“还能是什么意思,如今郑大人那里也是粮草紧缺,听说就连袁、石二位大人都已被派出去寻粮了,眼下咱们这里便也就只能先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可他们兄弟二人此前除了缴粮纳赋外,又哪里干过这征粮的差事,在他们眼中看来,这征粮不就等于是去“抢粮”嘛。

“昌符,你看咱们该如何是好?”

李昌符愣在那里想了想。

“兄长,我看实在不行,咱们便也就只能先按大人的意思办了。”

“这……”

李昌言显得有些犹豫。

“只是眼下咱们手中又没有多少银两,仅有的那点还是弟兄们的军饷,这叫咱们又拿什么去筹粮,难不成还真要去‘抢’?”

“怎么,兄长,大人在信中没有提及此事?”

李昌言摇了摇头,而李昌符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唉,想当初龙尾坡一战,军中有功将士至今还未能拿到朝廷的封赏,而自长安失利后,看来这赏赐便也就彻底无望了,试想,倘若当初都统大人能先将朝廷封赏颁给营中将士,也许后来长安城中的那一幕也就不会发生了,如今我们粮草紧缺,营**给已不得不每日递减,手下军卒也是多有怨言,若是再这么拖延下去,一旦我们粮草真的断绝,只恐三军哗变,如此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兄长,方今之计我看也就只有先靠咱们自己想办法筹粮了。”

见李昌言依旧是眉头紧锁,于是李昌符忙又说道:“兄长,倘若兄长感到为难,那不如就由小弟代劳,明日我先带人出城,往东边虢县那里去碰碰运气,兄长以为如何?”

李昌言听完想了想。

“唉,我看明日还是我去吧,你且留在城中守候。”

就这样,第二天天刚一亮,李昌言便带着城中一千精壮往东边虢县出发了。他知道,眼下自己虽可以朝廷之名向百姓征粮,可这年头到处都兵荒马乱的,尤其是此前这一带又离他们打仗的地方不远,当地那些还没逃走的百姓能种出点粮食已实属不易,他又怎能忍心真就这么从百姓手中将粮食全都收走?毕竟他自己以前也是个庄稼汉,所以深知百姓疾苦,如今既是做了行军司马,他说什么也不能再行此不义之举。为此,昨晚李昌言也是一夜未眠。思来想去,最后他总算是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他决定亲自带人下地,替附近的百姓收割秋粮,以此来换取些粮食,也就算是对那些百姓的一点补偿吧。

于是,奇怪的一幕上演了。那些被李昌言从陈仓城中带走的军卒,他们手中并没有拿任何的兵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个全都在腰间别着把镰刀。那为他们送行的李昌符也觉得有些奇怪,他也不知道兄长这是要带人干嘛去。

很快,李昌言他们便抵达了东边虢县附近。周围的百姓一见当兵的来了,吓得连忙丢下地里的庄稼,纷纷逃回家中躲了起来。

“大人,地里一个百姓也没找着,八成是看见咱们全都吓跑了,大人您看……”

李昌言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既是如此,那咱们就自己动手吧,切记,任何人都不许惊扰当地的百姓!”

“是。”

说着,李昌言立刻将他带来的那千名军卒分为十队,之后他们便各自奔赴了战场。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战场”是那一块块的庄稼地。

只见十队人马当即分头行动,他们有的负责收割,有的负责运送,有的则负责脱穗装袋。千名军卒在那地头间你来我往,却又秩序井然。这下也是又重新拾起了老本行的李昌言,更是显出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他一边弯腰割着手中的麦穗,嘴里还一边哼着田间小曲,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和弟弟李昌符一起在田间耕作的那个年代。

而这一切也是让那些躲在家中门后朝他们偷窥的百姓着实大吃了一惊。原本他们还担心自己这一年来的辛劳即将付诸东流,可出乎他们的意料,就在当天日落前,地里的那些人不但帮他们把麦子全都收完了,而且还将剩下的粮食一袋袋整齐地码放在了地头边。查点过后他们才发现,李昌言他们只取走了其中的十分之一,甚至比官家定下的田赋还要少。

虽说李昌言带着这么多人在那田间地头辛辛苦苦忙活了一整天,可他们最后却只运回来五车粮食,这让李昌言也是感到既欣慰,又为难。他欣慰的是,自己总算是没做什么对不起乡亲们的事,可他为难的却是,那五车粮食还不够他们吃上两天的。

“唉,这该如何是好?”

李昌言就这么一路蔫头耷脑地回到了陈仓。然而,刚一进城,那城中的景象却是让李昌言一下子又兴奋起来。原来,此时李昌符正带人从那一辆辆的大车上卸着粮食,而其中一个粮仓甚至已经都被堆满了。

“昌符!昌符!”

李昌符一瞅是自己兄长回来了,于是忙也迎了上去。

“昌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李昌言不解道。

“兄长,你回来得正好!对了,先不说这个,兄长,今日你带回来多少粮食?”

李昌言一听,忙有些不好意思道:“大概……大概不到五十袋吧。”

李昌符听完笑了笑。

“哈哈,兄长,不是小弟我说你,昨天你非说要自己带人去筹粮时我就已经猜到,今日你肯定是带不回多少粮食的,怎么样,让我猜中了不是,是不是兄长你最后又下不了狠心,所以就……”

李昌言忙点了点头。

“唉,百姓们种点粮食也不容易,我又怎能……”

李昌符忙一摆手。

“行了,兄长,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忍心对那些百姓下手,那咱们弟兄可就要饿死了。”

“这……”

李昌言眉头一皱。

李昌符一瞅,于是忙又转脸笑道:“不过兄长,现在好了,咱们已经有粮食了,你也用不着再为此事犯难了。”

“怎么,昌符,你快说说,这么多粮食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都统大人派人送过来的?”

李昌符忙摇了摇头。

“嗳,都统那边又怎会有余粮给我们,不然也就不会逼着兄长你今日还要亲自出城去寻粮了不是?”

“那难道是袁大人他们带着粮草回来了?”

“嗳,袁大人他们这才刚走几天呀,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再者说了,就算是他们真的回来了,郑大人那边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给咱们送过来这么多粮食呀。”

“那……昌符,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送来的这些粮食?”

可李昌符却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最后,李昌符见自己兄长追问得紧,这才也总算是松了口。但就在他正打算据实相告时,李昌符却又突然停住了。他朝自己身旁左右瞅了瞅。

“兄长,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李昌言见自己弟弟神秘兮兮的,于是便也只得跟着他赶紧回了府。刚在屋中坐定,李昌符便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封书信。

“兄长,不瞒兄长你说,这些粮食是今早兄长你走后,那西川节度使陈敬瑄派人从蜀中运来的,兄长请看,现有陈大人书信在此。”

李昌言忙从对方手中接过书信,可还没等他把信看完,却是不由得惊呼一声。

“啊?昌符,这些粮食咱们不能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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