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节 偏见(1 / 1)我字德公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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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统郑畋遭人行刺未遂,大哥彭远也是受伤不起,这下可是叫沈明六神无主抓了瞎。眼瞅着自己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关键之时幸亏吴毅给他提了个醒。

“沈大人,既是如此,那您何不赶快派人去把其他几位大人请回来,也好一起商议对策不是?”

沈明一听此话有理,于是连夜派人出城,兵分四路前去送信——东一路前往太和关禀报曹翔,南一路则赶往陈仓通知李氏兄弟,西一路赶回陇州报与袁敬知晓,北一路则去找寻石绍让他火速回城。

沈明自己在城里也是没闲着。就在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便命人将昨晚那几个负责把守四门的城门官给押了来。

“说,是不是昨晚你们一个个全都带着手下喝醉了,这才叫那些家伙趁机溜进了城!”沈明举着手中的马鞭朝对方高声喝道。

几人一听,吓得赶紧叩伏于地。

“大人,冤枉呀,小的们怎敢如此!谁不知咱们大人军纪严明,昨晚彭大人还特意叮嘱过小人们,叫我们不许贪杯误事、擅离职守,为此小人们也是专门挑选的那些平日里就不怎么饮酒的军士,让他们负责昨夜的值守,小的们敢用脑袋担保,昨晚绝没有军士擅离城门半步,更没有可疑之人从那里经过!”

“是呀!是呀!”边上几人忙也跟着附和道。

“这就奇怪了,难不成那些刺客还是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们又不会飞!”沈明却是不依不饶道。

这时,有军士跑来禀报。

“启禀大人,彭大人已经醒过来了,您看……”

“哦,那还等什么,快,快带我过去!”

“是。”

刚走出没几步,沈明忙又回过头来吩咐道:“哼,把这几个家伙都先给我关起来,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许放他们出来!”

“是!”

几人一听立刻傻了眼。

“大人,我们冤枉呀!冤枉呀!”

可沈明哪儿还有闲心听他们喊冤,当即只风风火火赶回了府中。

刚一进屋,沈明便扑倒在彭远榻前。

“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了?”

彭远慢慢睁开双眼,一看原来是沈明正在自己跟前,于是他忙朝对方挤了挤脸上的笑容

“噢,我早就没事了。”

“什么没事,大哥,你都不知道昨晚你流了多少血,真是吓死俺了!幸亏咱们还剩了些当初方丈大师给的金创药,不然……”

说着,泪水只从沈明眼中夺眶而出。

“好了好了,你看我这不没事了嘛,快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岂可整日里哭哭啼啼的。”

沈明一听,忙也收住了泪水。

“对了,都统大人怎么样了?”

“噢,大哥,你就放心吧,都统大人没事。”

彭远听后轻轻点了点头。

“那昨晚那名刺客怎么样了,可曾已经知晓究竟是什么人派他们来的?”

沈明在边上叹了口气。

“唉,大哥,你有所不知,昨晚你刚一昏过去,那家伙便也趁乱咬舌自尽了。”

“哦?”

彭远眉头一皱。

沈明见了赶紧替对方宽心道:“噢,大哥不必担心,小弟已派人将昨晚那几个守门军士全都抓了起来,肯定是他们昨晚贪杯酒醉,这才叫那些家伙有了可乘之机,等下小弟便去亲自审问他们,我就不信他们不招!”

可彭远听了却是连忙摇头。

“嗳,你抓他们做甚?昨晚我还曾亲自派人到四门查看,并未发现有人擅离职守,此事与他们无关,你快去叫人把他们放了!”

“可大哥……”

“还不快去!”

见彭远有些恼了,这下沈明也是不敢再多争执。于是,他只得按大哥的吩咐,又把之前那几个人全都放了出来。

次日,接到消息的石绍便先自赶回了城中。

“石大哥,你回来了。”

“元德兄怎么样了?”石绍忙下马问道。

“大哥正在府内休息,昨日便就已经醒过来了,只是现在还不能下地。”

“噢。”

石绍这才也放心地点了点头。

“那都统大人呢?”

“都统大人一切安好,石大哥不必担心。”

“这便好,这便好,走,沈明,快带我去看看元德兄。”

“是。”

很快,二人便一起来到了彭远屋中。此时,都统郑畋恰巧也在这里。

“参见都统大人。”

“噢,石大人,你回来得正好。”

“昨晚卑职得知消息后便星夜兼程赶了回来。”

说着,石绍忙又朝榻上的彭远瞅了一眼。

“元德兄,你怎么样了?”

彭远挣扎着坐起身来。

“噢,不过一点小伤而已,绍兄不必挂怀。”

“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彭远若有所思地轻轻摇了摇头。

这时,沈明替石绍搬过来一把椅子,随后插嘴道:“哼,其实我看根本就不用再查了,大哥,都统大人,这些家伙肯定是黄巢那个狗东西派来的!”

“哦,何以见得?”

“咳,大哥,这事还不是明摆着的嘛,之前黄巢那厮便就已经派人来过好几次了,先是那裴谦父子,之后又来了个林言,他眼瞅着打不过咱们,于是便使起了阴招,又派来这些个刺客想要加害都统,这个王八蛋,俺真恨不得现在就杀进长安,然后把他千刀万剐了!”

沈明是越说越气,气得直在那里摩拳擦掌,连连跺脚。

原本郑畋还在边上捋着胡子,可他却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问道:“诶,沈将军,你刚才说什么,林言?老夫怎么不知道那黄巢还派来过这么个人?”

沈明一愣,这才也意识到自己方才不小心说漏了嘴。他忙瞅向了一旁的大哥,彭远则也赶紧替他解释道:

“噢,大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咱们还在龙尾坡,当时我军新败,大人您也正卧床不起,那贼厮黄巢不知我军虚实,于是便又派人前来想要打探这边的情况,因为大人您当时正在病中,所以我们也就没将此事禀报于您,不过请大人放心,事情早就已经处理好了。”

郑畋听完有些将信将疑,他忙又转过头来瞅了瞅石绍、沈明。二人则也赶忙朝对方点了点头。

“是呀,大人,当时我们都很担心大人您的病情,所以便没让这些小事来打扰您,袁大人也是这个意思,我们这才……还望大人恕罪。”石绍忙朝郑畋抱拳道。

郑畋一瞅。

“噢,我知诸公也是好意,既是袁大人也已知晓此事,便也就无妨了,诸位不必放在心上。”郑畋朝对方摆摆手道。

这下沈明也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之后又偷偷瞟了眼边上的大哥。见彭远朝自己皱了下眉,于是沈明赶紧把头一低,随即退到石绍身后,再也不敢多嘴了。

彭远则在榻上接着说道:“大人,虽然吾弟沈明刚才之言也不无道理,可细细想来,倘若那些刺客真是从黄巢那边派来的,那为何这些天一直不见东边曹兄那里有什么动静?我看此事一定另有蹊跷。”

对面石绍听了忙接过话来。

“不错,元德兄所言有理,眼下那黄巢正忙于应付南北两路人马的夹击,他正巴不得咱们别再去给他添堵,又怎么可能还反过来招惹咱们?所以卑职也认为这幕后主使很可能另有其人。”

郑畋听完眉头一皱。

“那会是谁呢?”

石绍连忙道:“大人,请恕卑职多嘴,之前大人您曾上表辞位,那奏折一去三月杳无音讯,可就在不久前,陛下却突然降诏,不但没有怪罪大人,反而极力安抚宽慰,当然,这本无可厚非,毕竟胜败乃兵将常事,可怪就怪在那陛下身边的田令孜这次却怎么也装聋作哑起来,难道他是真的打算一改往日,决定和咱们一条心啦?难道此前咱们杀了他派来的那个耳目孙嘉,他就真的一点也不恼火?这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郑畋在边上捋了捋胡子,石绍一看忙接着说道:“大人,想必大人也肯定听说了那田令孜这三个月来在蜀中的所作所为,那阉厮仗着自己兄长陈敬瑄是西川节度使,于是便有恃无恐、胡作非为,鞭打寿王、残害忠良,这还不够,现如今他竟又把手伸向了咱们这里,想要暗中加害大人!”

众人闻言一愣。

终于,郑畋开口道:“确实,不久前吾子郑凝绩也曾来书,信中向老夫讲述了田令孜这几个月来在蜀中的胡作非为。”

“哼,又是这个可恶的阉厮!”沈明忍不住从旁骂道。

可彭远却是在那里一直愁眉不展。

“话虽如此,只是那田令孜远在西川,他不远万里派来这么多的刺客,未免也有些太过招摇了吧?更何况……”

“彭大人,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大人,那晚回府前,卑职还曾派人前往四门查看,并不曾发现有何异样,而且昨日我还听沈明提起过,当晚他和吴毅是在城南马厩附近发现的那些刺客踪迹,如此看来,这些人并不像是之后才刚刚潜入的,倒更像是……”

说着,彭远抬头瞅了瞅对面的石绍。

“倒更像是之前就已经潜入城中,当他们发现城中军士大多酒醉后,这才按早已定下的计划,有条不紊展开了行动。”

“哦?难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这城中有内鬼?”郑畋小声惊道。

彭远不无担心地点了点头。

“不会吧,这城中左右皆是这几个月来咱们一兵一卒挑选进城的,怎么可能……”石绍也疑惑道。

“沈明,昨日我吩咐你的事情可曾查清楚?”

沈明忙朝彭远一抱拳。

“大哥,小弟都已派人去查过了,那晚除了那三十几个死了的弟兄外,城中军士并未发现有人不见。”

“哦,这就奇怪了,那这些人会是从哪里来的呢?”彭远自言自语小声嘟哝道。

一时间,屋中几人全都陷入了沉思。

许久,彭远再次开口道:“沈明,此前城中可曾来过什么可疑之人?”

沈明站在那里想了想,随后摇着头道:“之前听那几个守城军士说,这几日都不曾见有什么生人进城,除了那几个往来的信使外,也就再没什么人了呀?”

突然,沈明一拍自己的脑门。

“噢,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晌午刚过,陈仓李司马他们倒是派人来过,就是来给咱们送粮食的那些人,那天在校场时都统大人不是还接到了李司马派人送来的书信嘛。”

沈明的话一下子提醒了彭远。

“哦,沈明,那些押运粮草的军士现在何处?”

沈明一愣。

“这我还真没注意,这两天城里出了这么多的事,谁还有工夫管他们呀,怎么,大哥,难不成你是怀疑……”

彭远忙瞅向了都统郑畋。

“不会的!”郑畋斩钉截铁道,“昌言、昌符二人绝不会行此不义之举,他们怎么可能来加害老夫?”

石绍也觉得彭远的怀疑毫无道理,他认为这肯定是彭远那个疑心的老毛病又犯了。之前他就对那李氏兄弟一直心存芥蒂,总是提醒自己要小心提防,可后来怎么样,不用说大伙儿也知道那晚是谁从盩厔拼死救出的都统郑畋,可这会儿他却怎么又开始怀疑起那二人了?

“元德兄,我不明白你为何总是要怀疑他们,该不会是你对他二人有什么偏见吧?要不就是有什么误会,不然何以让你总是如此针对他们。”

彭远自然明白石绍的意思,可他刚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郑畋却又从旁打断他道:“此事绝不可能是他二人所为,彭大人,我看可能真的是你想太多了,眼下最要紧的是你先把伤养好,其他的事还是等你伤好后再说吧。”

说着,郑畋站起身来。

“好了,时候也不短了,老夫就先回去了,等下我再让他们把药给你送来,彭大人你快躺下休息吧。”

彭远一瞅,他忙在榻上向都统郑畋欠身致意。

“多谢大人,还请大人慢走。”

说完,彭远又示意沈明快替自己送送对方。于是,沈明忙也跟在郑畋身后出了屋。这下屋内可就只剩彭远和石绍两个人了。

“绍兄,你刚才说……”

可石绍却再次打断对方道:“元德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就认定此事非是他二人干的嘛,刚才都统大人在这里,有些话我不方便直说,元德兄,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直在怀疑那李氏兄弟,可做这件事的会不会真的另有其人?”

彭远一愣。

“元德兄,眼下这里并无旁人,我便也就不妨把话给你挑明了吧,那林言回去可也有一段时日了,都这么久了他却一点消息也没有,难道元德兄你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吗?”

彭远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想那黄巢耳目众多,如此机密大事又不能轻易托付给他人去办,也许是林言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所以这才……”

“是真的没有机会呢,还是他压根就没打算要帮咱们!”

石绍突如其来的质问一下子让彭远顿住了。

“元德兄,要是细想起来,只怕是那林言也与此事难脱干系!谁知道之前的那些会不会只是他为了活命而上演的一出苦肉计,说不定这些刺客就是他回去后向那黄巢献计才派来的呢!”

“这……绍兄,这绝不……”

“绝不可能是不是?但为什么他林言不可能,而换做是那李氏兄弟就变成可能了?咱们一没证据,二没证人,既是无凭无据,单单只靠猜想臆断你就认定此事非是他二人所为,元德兄,这不是偏见又是什么?”

这下彭远也是被对方说得有些哑口无言了。

“好了,元德兄,你就不要再瞎想了,都统大人说得对,眼下最要紧的是你先把伤养好,其他的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说着,石绍忙起身上前扶彭远重新躺了下来,之后便转身出去了。

来到屋外,沈明也刚好端着药回来了,于是石绍对他叮嘱道:“沈明,这几天你可要好好照顾你大哥,千万别让他再为别的事分神操劳了,先养好伤才是最要紧的,明白吗?”

沈明连忙点了点头。

“噢,知道了,石大哥。”

刚一进屋,沈明便瞅见他大哥彭远又开始躺在那儿直愣愣盯着房梁,于是他赶紧上前道:“嗳,大哥,你就别瞎琢磨了,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说着,沈明扶着彭远慢慢坐了起来。可彭远却只是接过药碗,端在手里轻轻打晃。就在沈明刚想要再开口劝他时,彭远却不禁脱口而出道:

“不,此事绝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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