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郡定陶县,荀彧透过马车的缝隙,静静地观察着这座济郡治,天下之中,神若有所思。
而坐在他边的一名青年男子笑嘻嘻的道:“这一路行来,济的状况可还入得文若之眼?”
荀彧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较之其余郡县,济确实要好上不少,秩序井然,民众亦无慌乱之相。”
正当青年男子面露得色之时,荀彧又不咸不淡的道:“然而生民表千篇一律,面无喜色,甚至能看出一些愁苦,奉孝啊,这又是何故?”
“咳!”青年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苦笑道:“这也是不得已之事,既然要备战勤王,粮草补给自然不能少,加征税收,加强管控也是理之中啊。”
荀彧默默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否赞同青年之语,让郭奉孝也只能陷入沉默。
青年姓郭名嘉,字奉孝,颍川阳翟人,少年时便以有远见而闻名,但其自隐声名,久而久之,除了少数几人,其余人都不知晓此人才干。
荀彧作为颍川士人的代表人物,自然是认识郭嘉的,两人之间亦有不浅的交,堪称好友。
去年十二月时郭嘉便东行拜会曹,二人一见如故,宛如多年知音一般。
而荀彧此次东行来见曹,恰好与之前归家的郭嘉同行,荀文若拉着免费的导游在济郡内悠哉哉转了大半个月,以自己的方式默默的审视着曹的能力。
郭嘉素来知道荀彧才干,自然是很想让荀文若投入曹麾下,一路上可谓是费尽唇舌,极力夸赞曹的能力和德行,可惜荀彧仿佛一块石雕,听完这些也没有丝毫波动。
然而郭嘉也没有丝毫气馁,依然是逮着机会就猛夸曹:“文若,这天下诸侯,我想再也没有如曹将军一般的人物了。无论是识人用人,还是治政军略,曹将军都堪称是世之奇才,当真不负许子将之评价。
文若乃王佐之才,若不能辅佐王侯,岂不是白费了这一本领?”
听完郭嘉的话,荀彧脑海中却是突然闪过一个面白无须之人。区区六百石,便敢在天下士林巨擘荀慈明的面前大放狂言,观其言其行,也是真的坚信自己的未来。
然而荀攸已经选择了他,若是两人一起下注,便几乎是将大半个颍川都绑在了他上,这赌注未免也太大了。虽然荀彧很欣赏刘备,但还没有到赌上一切的地步。
而且,在荀彧看来,李澈的思想太过危险和激进了,而刘备受到李澈的影响也太深了。
回过神来,荀彧对着郭嘉道:“彧只相信眼见为实,且让彧见一见曹将军吧。”
……
济太守府内,曹早早的就收到了郭嘉的消息,已然备下宴席,招待这位送上门的“王佐之才”。
时隔半年再见,荀彧一眼便看出了曹与雒阳时期的不同,更加的霸气外露,更加的潇洒恣意,也少了那若有若无的拘束,仿佛得脱樊笼一般。
曹举杯笑道:“文若啊,雒阳一别已有半载了,不知一向可好?”
“多谢将军关心,彧自是无恙,不知将军这半年来又是如何?”
曹以袖掩面,哀叹道:“唉,济本就是诸事繁多,又逢袁术这厮这厮乱政篡权,竭尽全力想救君王于危难,然而力有未逮,只能坐视天子被乱臣欺凌,实在惭愧啊。”
荀彧双手举杯敬道:“彧亦知晓将军忠义,此前卢中郎将与盖京兆尹讨逆,唯有将军起兵相助,足见忠心。”
“生平之愿,本是为大汉平西域,如段太尉一般终结凉州之乱,安定西疆,并以军功封侯,扬名后世。不料世事多变,如今却只能在这中原之地,与大汉军鏖战,每每思之,都让痛彻心扉啊。”
说着说着,曹以手捂,面上也露出痛苦之色。
席间的夏侯渊、郭嘉等人或是黯然,或是愤懑,神不一。
荀彧静静的望着曹,问道:“那将军如今的愿望又是什么?”
“当然是剿除国贼,还政天子。”
“之后呢?”
曹掷地有声的答道:“平西域,破鲜卑,定乌桓,令大汉重现武帝盛世!”
夏侯渊听得血沸腾,竟猛的从座位上跃起,奔至墙边的鼓旁开始击鼓。
而曹见状也并不阻止,张开嗓门以歌和之,堂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激昂起来,其他人也不由自主的开始以歌相和。
荀彧仍然是不动声色,只是一口口的抿着手中的酒,仿佛处在另一个世界一般。
良久,鼓声渐弱,歌声也随之缓缓收尾,曹一口饮尽杯中酒,大笑道:“这就是的愿望,如何?文若可愿助一臂之力?”
堂中之人的目光尽数汇集于荀彧上,其中还有夏侯渊这等凶悍的人物,这般压力足以让一般人两股战战,而荀彧不为所动,淡淡的道:“彧远道而来,今有些乏了,还请将军见谅。”
曹愣了下,笑道:“是鲁莽失礼了,还望文若见谅。文若的住处已经收拾出来了,今天色已晚,早些休息也好。”
郭嘉也笑道:“就由嘉带文若去住处吧,明公与几位可继续尽兴。”
曹点头道:“如此甚好啊,那便拜托奉孝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曹微微眯眼,笑道:“荀文若果然不凡。不过他已经动心,那便不难留下了。”
夏侯渊笑道:“明公雄才伟略,这天下除了明公,还有谁能配得上这位王佐之才?”
“嘿!”曹有些不赞成的摇了摇头,笑道:“若非荀公达先行一步,荀文若未必轮得到来招揽。若非袁公路自取灭亡,袁本初那边才该是荀文若的第一选择。小觑天下英雄可要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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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袁术为乱,山东兵起,彧乃东行,见济太守曹。彧同郡郭嘉知彧才名,极力荐之,乃大设宴席款待,诉以志向。
——《季汉书·列传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