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东阿城中有一万余驻军,对于粮草消耗极大,程昱先是毫不手软的“请”家乡大户“自愿”为后将军御敌捐献粮秣辎重。
在大户们忍耐达到极限前,程昱又转而收手,将目标放到了流民以及罪犯的身。他们虽无资财,却恰好可做粮食。
豪强士族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些人失去的只是性命,他们若是管了,家财性命恐怕都要没了。
而程昱辣的手段也震住了满城士民,虽然有人对此颇为不满,计划在战后向曹操举报,但此时慑于程昱之威势,也只能缩着头不置一词。
曹仁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自小与市井豪侠交游,驰马纵横,逍遥快活,又岂会轻易服了程昱?
但见程昱连消带打,做出如此违反人伦仁义之事也无人反对的手段后,曹仁对程昱既敬且惧。敬其为兄长大业不顾声名的奉献,惧其视人命如草芥,杀戮如割草的心性。
“别驾,可曾想过此战之后又该如何?”曹仁还是有些费解,程昱这般作为究竟图什么?如此极端的手段,战后恐怕曹操要对其赏功都是极难的。
士族们不敢顶着屠刀反对他,但战事完毕后,势必会有人以此攻击,毕竟普世价值观不能容忍有这等残暴不仁之事发生。
程昱瞥了曹仁一眼,淡然道:“若不挺过这一关,也没有以后了。”
曹仁一凛,抱拳一礼:“仁代族兄谢过别驾。”
“去吧,这事交代下去,曹司马自己就不要插手了。若把你名声污了,明公恐怕真的会斩了程某。”
……
“荀相,这程仲德当真是阴险卑鄙至极!驱赶流民,再暗伏奇兵于其中,这等不仁之事都能做出来,可谓毫无底线!吾甚至听闻其以流民充作军粮,堪称惨无人道!”
中军大帐中,关羽当仁不让的坐了主座,便对荀攸解释起当前状况。自程昱来到东阿县后,关羽部便未能再突进一步,并非真的拿不下,而是顾忌太多。
东阿是程昱故乡,他在此处可谓是尽占人和,而关羽这一路而来战线拉的太长,又要保护粮道,又要留兵驻守所攻占的城池,正是强弩之末难穿鲁缟。
再加程昱手段层出不穷,李澈和刘备又希望关羽以稳为主,这才导致了如今的僵持局面。
听完关羽所言,荀攸沉吟道:“将军如今之难处,并非不敌,而是敌军不肯战。这局势恰与卫将军处相反,倒是有趣。”
关羽也是抚髯叹道:“确实,关某实在不擅应对这等敌人。若能与卫将军互换战场,关某必可一战击破曹操!”
荀攸笑道:“曹操引六万之众强行攻营,却被卫将军挡了回去,足见孙武之言可谓至理。当守方一心求稳,非得五倍于敌方可攻之,东阿城高墙厚,更胜卫将军大营,将军未强攻城池,可见高明。”
关羽自矜的点点头道:“关某虽只是略通兵法,却也知攻城之难,自不会白白害了士卒性命。如今荀相已至,那程仲德的谋划绝难瞒过荀相,其早晚必败!”
“将军过誉了,只是本相确有一二愚见,将军姑妄听之。”
关羽神情一肃,抱拳道:“荀相但言无妨。”
“愚以为将军如今困局形成缘由,正在于守势太过。将军本为攻方,当攻敌之必救,使其疲于奔命,无暇他顾,自然不能再给将军带来麻烦。”
关羽一双卧蚕眉紧皱,疑道:“荀相当也明白,敌军坚壁清野,困守不出,只有强行攻城方能令其转移注意,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何攻敌之必救?”
荀攸哈哈大笑:“将军执迷了,魏王与卫将军此次出兵又岂是仅为东阿一地?兖州各地皆是目标,何必执着于东阿不放?
将军有三万之众,分兵万余出击,亦可攻城略地,待到东阿成为汪洋的一片孤舟,程昱又如何与将军为敌?”
关羽不悦的道:“荀相是欺关某不识军略?坚城在前,分兵出击岂不是给人各个击破的机会?万一兖州有一支部队截住,关某也难以救援,届时一场大败在所难免。”
“将军此言差矣,若是仅将军孤军进攻,吾自不会提及此策。”荀攸屈指敲了敲案几,笑道:“但兖州如今实在兵力空虚,断无兵力可以截住将军。
曹操亲率两万精锐与卫将军对垒,夏侯惇领兵五万抵御张将军,再加程昱麾下万余兵马,兖州可以动用的主力已经倾巢出动。
若要截住一支万人大军,曹操需得调动各郡守军,或是……动用军屯。”
荀攸眼神闪烁,嘴角微微勾起,显然对此颇为感兴趣。
关羽一愣,猛的起身,自语道:“若是能够调动兖州军屯,岂不是正合卫将军之意?”
关羽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并不是为了攻城略地而来,而是要消耗兖州力量,只是被程昱挑动的有些失了分寸。
“正是如此。”荀攸颔首道:“一旦兖州调动军屯之兵卒,则秋收必然受到极大的影响。曹操敢把收割粮草的活计交给地方豪强?还是敢雇佣百姓去收割?
若不动用军屯,则必须调动各郡驻军,如今内乱方平,恐怕驻军前脚刚走,后脚便是内乱丛生,亦可达成吾等之目标。”
关羽击节赞道:“若非荀相一番话语,关某险被贼子陷了进去!只是关某以为,荀相之谋还有一个可完善之处。”
荀攸隐隐猜到了关羽的想法,但还是故意问道:“请关将军明言。”
“分兵虽是绝佳之计,但毕竟深入敌后,四面皆敌的情况下纵然无大军截击,亦是难以打开一片天地,不知荀相可有谋划?”
荀攸一脸叹服的说道:“关将军果然厉害,这确实是一大难点,非得是一名勇冠三军、可敌万人的熊虎之将才能完成这艰巨的任务啊,不知……”
不待荀攸说完,关羽右手大拇指指向自己,傲然道:“荀相认为关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