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时间,一连串的变化让人目不暇接,三辅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收到消息后都有些呆滞,京兆尹带头降了这件事本就很奇怪,结果莫名其妙的,凉州军阀竟然开始了火并。
虽然只是吕布、梁兴等人混战,但背后却能牵扯出马腾与韩遂,原本已是一触即发的三辅局势如今更是波云诡谲。
吕布依照士孙瑞等人的嘱咐,当真做到了秋毫无犯,不取分毫,言必称征西将军,一副忠臣良将的模样。而梁兴带着残兵败将也找了韩遂的人马,将消息传给了韩遂。
所有人都在等,等着看马腾和韩遂的反应。
……
汉阳郡陇县,凉州州治所在,自从得到凉州牧的位置后,马腾便把自己的根据地搬到了陇县,其意昭然若揭。
而镇西将军韩遂却选择了百里外的安定郡阴盘县为基,两人互为犄角,目标自然是对准了三辅之地。
凉州牧府邸,虽处边疆荒蛮之地,却丝毫不比中原州牧刺史府邸逊色,只因近些年历任凉州刺史都是极擅搜刮的虎狼之辈。
如耿鄙、左昌之徒,凉州动乱,终究少不了他们一份“功劳”。
而如今坐在这州牧府中的人,正是他们欲杀之而后快的马腾,若是让这二人亲眼目睹这一幕,不知是何心情。
马腾身高与吕布相差仿佛,却更显魁梧壮硕,再加他素来不拘小节,典型的西北汉子豪放坐姿,整个人坐在那就像一座山一样充满了压迫感。至少士孙瑞站在他面前时,心弦始终绷紧,不敢有丝毫大意。
此时马腾正盘膝而坐,看着手中的书信,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看不出喜怒,久久不语,而被晾在堂中的士孙瑞则是备受煎熬,马腾麾下那些如狼似虎的将校们可不是谦和君子,铺面而来的血腥味也绝不是夸大其词。
若非确有真才实学,意志远胜常人,士孙瑞早就坚持不住了。
良久,马腾终于开口了,这位西凉之主的声音沉闷而又雄浑,将声音主人的性格彰显的淋漓尽致:“看来,是奉先与梁兴等人有了些误会?”
“不敢欺瞒牧伯,吕府君所言属实。他先入长安城后,第一时间便封锁府库、查阅资料,只为准备齐全,以待牧伯。但梁兴等人却认为应该先洗劫长安,让他们分一杯羹,因而有了冲突。因梁兴、杨秋与韩将军关系匪浅,牧伯担心他们假言诓骗韩将军,坏了二位将军情谊,才遣下官星夜前来,说明情况。”
士孙瑞说的滔滔不绝,马腾不置可否,敲了敲案几,脸略带讥讽的道:“士孙都尉不愧是三辅名士,当真不凡。只是……鸿门宴的故事,本官还是读过的。”
士孙瑞一愣,只感觉四面俱是杀意,这般危险的情况下他反而大笑道:“牧伯此言……下官当真是难以理解,有趣至极。有一言不吐不快。”
“……说说。”
“项王名为义军领袖,实则与高祖并无统属,先入关中者王乃楚王金口玉言,项王依仗兵戈之利,夺高祖之功,本失仁义,高祖鸿门之宴但求自保耳。
而牧伯与吕府君分属君臣,牧伯于其有提携之恩,信任之重,委以重任,吕府君之功便是牧伯之功,吕府君所得便是牧伯所得,何分彼此?吕府君又何必效高祖之行?若他真如高祖一般行事,恐怕会引得人心不附啊。此乃其一。
其二,吕府君乃牧伯臂膀,素受信重,如今乃大争之世,正当齐心协力以建功业,府君何以反信外人之言?难道不怕亲者痛仇者快?
其三,长安是吕府君所得,便是牧伯所得,若牧伯惩处吕府君,岂不是自弃长安?恐怕正合了一些人的心意,愿牧伯三思。”
士孙瑞一番话,让马腾心下巨震,前两者倒也罢了,第三点却正中命门。对于这些凉州叛军而言,长安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地方。那是三辅的中心,是整个函谷关以西的中心,此前叛军屡屡被阻在三辅之外,甚至连望一望长安的城墙都是奢望。
如今长安城已在手中,难道真的要为了虚无缥缈的猜测将之放弃?
财帛动人心,长安城比万金更重。
眼见马腾迟疑,坐在下首的一名少年忍不住道:“父亲太多疑了,吕府君虽然新入我军不久,但也立下了不小的战功,此前随父亲赴南阳险地亦未迟疑,又岂会是反复小人?至于这位士孙都尉所言是否为真,父亲自带人去长安查探一番便可。
听闻长安城挂了父亲的旗帜,梁兴等人还敢放肆,可见他们眼中根本没有父亲,只有那姓韩……”
“放肆!”马腾勃然大怒,抄起手边的镇纸就往那少年砸去,少年不敢闪避,镇纸正中肩膀,将他砸翻在地。
马腾似乎还不解气,拔出腰间长剑,怒道:“竖子也敢离间我兄弟情义?”
“将军息怒!小将军也只是一时失言啊!”
“牧伯且慢动手!小将军年幼无知,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一帮将校连忙扑了去,有的护住马超,有的拦住马腾,堂中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待马腾怒气稍歇,看着跪在地的马超冷哼一声:“竖子,你韩叔叔平日里对你难道不好?你如此说法,岂不令他心寒?”
马超振振有词:“一者私情,一者公义。父亲为凉州牧,所有人便该由父亲节制,父亲重视兄弟情义。可韩叔叔仗着资历深厚,拉拢人心,又何曾在乎过父亲的感受?”
马腾冷声道:“无知竖子,滚回去禁闭七日,不得外出,好好想一想,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父亲之命,孩儿自当遵从。”马超一脸无所谓,俯身一拜,扭头就走。
而当他走出去后,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士孙瑞,马腾冷笑道:“看来士孙都尉的目的达到了。”
士孙瑞微微一笑:“下官的目的,便是让牧伯与吕府君和睦,能够共克时艰,护佑三辅百姓。牧伯这样说,看来是相信吕府君了?”
马腾冷哼一声,挥手让其他人退下,然后沉声道:“不如你先解释一下,三辅为何要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