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袁绍狠狠一拳砸在面前的案几上,发出愤怒的咆哮声。
许攸也有些心惊,不敢再乱说话刺激袁绍,毕竟他真的很少见到这位出身高贵的太尉失态。
而这也证明了局势的不容乐观,至少在袁绍的构想中,他从来没有想过鲜卑会向朝廷服软这种情况发生。
荆扬之地距离北境太远了,他们对鲜卑的情况也确实了解的太少,只是根据以往的历史来判断鲜卑人会是中原大患,会成为牵制刘备的力量。
更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已经闹腾起来的朝廷公卿竟然声势骤弱,而略一思索,袁绍也反应了过来,雒阳城的那位太尉显然不是真的在与刘备争权,而是在展现自己的影响力,以便卖一个好身价。
身为弘农杨氏的代表人物,高门士族的领头人,杨彪竟然带头认可了刘备的改革,这实在太过出乎意料。
“明公,朝廷尚未明确表态,或许”
“没有转机了!”袁绍面色难看,冷声道:“此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刘玄德坐视刘宠败亡。相对于我和曹孟德而言,刘宠对于刘玄德来说才是天大的麻烦。
一名手握兵权、野心勃勃的宗室,会成为那些反对者最大的倚靠。可刘宠竟然低头了!傲气凛然的陈王,竟然向一名远支宗室低头!何其可笑?而刘玄德竟然信了他?何其天真?”
许攸暗叹一声,无奈的道:“颍川和沛国的战线已经无法推进,但项县战场或许还有希望?”
“明公!不可如此!”郭图立时反驳,急道:“失去两翼,中路推进也毫无意义。一旦魏王大举南下,孤军深入的中军极可能陷入包围之中,届时就真的大势已去了!”
“哈,那依郭先生之见,此时应该撤军为上?”许攸讥讽道:“当真是鼠目寸光,胆小怕事之辈!难不成还想依靠荆扬二州对抗北方诸州?此时唯一的希望,便是大举北上,凿穿豫州,与曹孟德连成一片!如此合力,方才有对抗刘玄德的机会!若是撤军,或可苟安一时,未来绝逃不脱败亡的结局!”
郭图肺都快气炸了,指着许攸道:“许子远,你究竟是何居心?曹孟德已是败亡不远,与他联合有何意义?还有凿穿豫州?说的简单!自明公亲自督战月余,攻势猛烈至斯,陈王阵线仍不见半分撼动,就算凿穿项县战场,后面呢?难道项县之后便是一马平川?
与其如此冒险,不如回师荆扬,巩固防线,再联合益州刘君郎,以三州之合力,必能拒敌于外!刘玄德多有离经叛道之举,北方必不能长久安宁,待到天下大变,再行北上,岂不安稳?”
许攸仰天大笑道:“安稳!安稳!欲成大事者却如此惜身?曹孟德心有天下,野心勃勃,断不会与刘玄德媾和。而刘君郎空有雄天下之心,无雄天下之胆,稍有不利便会倒戈相向。更何况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刘宠方才服软,汝却寄希望于刘君郎,真是荒谬至极!竖子不足与谋!”
两名心腹幕僚的争执让袁绍怔怔出神,其他幕僚只能噤若寒蝉,不敢言语。哪怕郭图平日里人缘稍好些,也没人敢帮他指责许攸。
良久,还是袁绍出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的问道:“刘正礼如何了?”
许攸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很难看,郭图连忙道:“此时想必已经破城,或许正在往宛城押送的路上。”
轻轻舒了口气,神情复杂的袁绍不太敢去看许攸的脸色,轻咳一声道:“如此,荆扬两州已安,尽在掌握。凭借江淮之险,诸君认为可能阻住南下的敌军?”
郭图迫不及待的出声道:“自然没有问题!江淮天险,大军渡河非是易事,仅有数个渡口可供渡江,凭荆扬兵力,完全可以阻住南下之敌。只要再联合交、益,稳如泰山矣!”
“如此甚好,传吾命令,征伐江淮民夫,依托江淮之险建立防御。荆扬二州空置土地全部分配给南逃的流民,加紧休养生息。子远,由你入川说服刘君郎,晓以利害,建立同盟,再命元图南下交州,公则抚慰荆扬诸蛮族,集合所有能够联合的力量。
吾会在此为你们争取时间,吾要让刘玄德此生无法过江一步!”
豫州战场风起云涌之时,东边的徐州则是暗潮涌动。
笮融,丹杨人,徐州牧陶谦所任命的下邳国相,在曹操进攻徐州时仓皇而逃,投奔广陵太守赵昱,受到了赵昱的热情款待。
而这位笮国相并不擅长知恩图报,反倒是对广陵郡的富饶起了贪念,暗暗生出了对赵昱的杀心。
广陵郡广陵县内,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广陵是徐州最富饶的郡国之一,赵昱也是徐州官吏中出了名的老好人,素来喜欢招待八方来客,频繁举办宴会。
笮融作为赵昱的座上宾,自然每一场宴会都不会缺席,而且坐席被安置在最靠近赵昱的主宾位置,以示赵昱对他的重视。
欢声笑语并不能熄灭笮融心中的恶念,反倒是让他更生贪婪之心,默念一声“阿弥陀佛”,笮融言笑晏晏的步入主堂。
这位心思毒辣的一方国相,竟是如今天下少有的佛教信徒。许是做的恶事太多,想要找寄托的信仰,笮融很早便开始崇信佛法,陶谦曾命他监督三郡粮运,笮融却擅自截留,准备在下邳修建一座高大的佛塔,以显他对佛法的崇信。
只是曹操来的太快,既是恐惧曹操的手段,也是担心陶谦发现端倪,笮融只能带人卷款南逃。希望重新找到一个能够修建佛塔的安稳地方。
步入主堂的笮融习惯性准备向赵昱打招呼,心里却猛的一突,赵昱脸上的笑容太过热烈,远不像平日里那般亲和温润,这笑,实在太假。
惊觉不对的笮融下意识便想退出主堂,却被两边跃出的士卒如狼似虎一般按倒在地,随着一阵骚乱,笮融虽未回头,却也知道自己带来的人想必已经被控制住了。
赵昱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这位老好人露出了嫌恶的神情,站起身垂手恭立,似是在迎接上位者。
而在笮融睚眦欲裂的目光中,徐州刺史糜竺施施然的走了出来,淡然道:“笮国相,三郡粮草也该物归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