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得到通知,和海勒还有凯瑟琳来到小广场时,镇民已经到齐了。人们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嗡嗡”议论着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把所有人召集起来。
小广场的一角有个用石头垒成的平台,平时经常用来颁布重要的政令,一队身着铠甲的镇卫兵在平台一侧肃整地列成方阵,哈维已经站到台上,穿着一副闪闪发光的官制银色铠甲。
天色已经黑下来,平台四角的立柱上燃着火把,火光在风里跳跃。
在镇民们的注视下,哈维尽可能地抬头挺胸,但铠甲上闪烁的银光也难以掩饰他脸上颓唐、胆怯和慌乱。
他看起来就像只被发现的窃取鼠,仿佛想找个洞钻进去,惹得台下的艾瑞森频频瞪视。
对艾瑞森而言,这次的公开道歉不仅是他立威,也是他宝贝儿子立威的机会,所以很早就让哈维站到了台上,向镇民展现一名联盟军士长的英姿飒爽。
可他的儿子真是不争气,只是受了点小惊吓,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哒哒的。
不过无所谓了,公开道歉结束后,神秘的苦行僧将匍匐进泥土里,他和他的儿子将踩着这位牧师的脊背,迈向新的高度。
这样想着,艾瑞森意气风发地站到台上,先发表了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讲。
“镇民们,士兵们,一年多前,安顿因大帝率领联盟大军从艾尔文森林出发,攻入这片废土,和希尔瓦娜斯女王率领的部落展开大战。
这是一场收复之战,也是一场驱逐之战,历经六个月之久的苦战,无数英勇的将士埋骨于此,最终正义战胜了邪恶,光明驱散了黑暗,圣恩粉碎了死灵。
我们夺回了故土洛丹伦大陆,任何联盟的一员都应该为此感到荣耀。
每个来这里开垦这片废土的人也都是英雄,部落的威胁,邪灵的诅咒,疫病的折磨,这些东西都没让你们退缩。
你们是伟大地开拓者,也是坚定的践行者,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挡你们的步伐!
从你们身上,我仿佛看到这片诅咒之土重新焕发了生机,看到新洛丹伦的荣光正在闪耀,看到一座位于北陆的人类王城正在崛起,让我们为明天的美好喝彩,让我们为未来的希望鼓掌!”
演讲声情并茂,镇民和士兵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周围响起了欢呼声和热烈的掌声。
海勒是鼓掌鼓得最响的那个,就算艾瑞森在台上放个屁,他也得打起精神捧个场,可有些人就是不懂形势,得罪了布瑞尔镇最有权力的人。
海勒若有若无地看了眼江北,丝毫没感激那晚这个亡灵从哈维手下救出的是自己的女儿。
凯瑟琳连手都没抬,艾瑞森营造出来的氛围让她有些紧张,她默默看着江北,心里想着他即将遭受的屈辱,胸口像堵住一样难受。
江北也鼓了鼓掌,他不得不承认,在演讲这方面艾瑞森确实有两把刷子,连他都听得有些小激动,不能到前世主持电视购物真是可惜了。
艾瑞森对自己的表现也非常满意,抬手下压,等欢呼声和掌声安静下来后,声音变得沉重起来。
“可在通往未来的路上,有时打败我们的不是敌人,而是我们自己。”
说着,他把哈维拉到身旁,用力拍了拍儿子的厚重的肩铠,提醒儿子打起精神,别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是我的儿子,你们应该都认识,哈维·条顿,一名称职的军士长,也是高阶战士安瑞徳的亲传弟子。
他体内流淌着勇敢的血液,身上穿的甲胄代表了联盟的至高荣耀,他的军阶也是军方亲自授予的,都神圣而不可侵犯。
但在昨晚,哈维和镇上的兜帽牧师发生了一些矛盾,这个矛盾很小,甚至不值一提,可关乎到联盟的荣誉,就必须认真对待了。
所以我把他们两个叫到这里来,把这件事向大家当众作出解释,目的是想提醒这里的每一个人,不管是谁,都不得把自己凌驾于联盟的威严之上。”
艾瑞森刻意卖了个关子,一句也没提道歉的事,有时保持神秘感是必要的,他想让镇民们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亲眼见证兜帽牧师主动向他的儿子道歉,这样更能彰显他和他儿子的威严。
台下响起一阵窃窃的议论声,谁也不知道兜帽牧师和哈维发生了什么矛盾,值当把所有人都叫过来旁观。
“等着看好戏。”江北对凯瑟琳低声说了句然后在“嗡嗡”的议论声中,沿着粗粝的台阶走上了石台。
“这里就交给你们两个了。”艾瑞森拍拍儿子的肩膀,同时用胜利者的眼神看了眼江北,转身下了平台。
从江北踏上平台那一刻起,哈维的双腿就开始颤抖,他很想拉住父亲,好不一个人和这个令他畏惧的牧师面面相对,但父亲已经走开了。
他像孩子一样看看台下的镇民,又看看江北,眼中露出求恳的神色,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我嗅到了腐烂的味道,是不是谁把疫病带到这里来了?”
江北慢条斯理地给哈维提了个醒儿。
“噗通”一声,哈维跪在了地上,开始抽自己的耳光,“我错了,牧师,我不该冒犯您,我是畜生,我不是人……”
不知道是出于恐惧,还是难为情,哈维“呜呜”哭起来,边抽自己耳光,边哭泣着向江北认错。
艾瑞森已经准备好看江北向儿子道歉,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倒跪在了地上,他怀疑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看到的是事实。
他的宝贝儿子正像条狗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那里声泪俱下地忏悔。
凯瑟琳愣住了,不是说好让亡灵向哈维道歉么,怎么反了过来?
海勒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亲耳听到的,艾瑞森让这个亡灵向哈维公开道歉,亡灵也答应了,怎么成了这副情形?
台下的镇民也议论纷纷,哈维到底怎么冒犯了这位牧师,值当像这样下跪求饶,还当着所有人的面。
要知道这是一位军士长,还是镇守艾瑞森的独生爱子,就算自己的名声不紧要,也得考虑父亲的名誉,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私下里解决不是更好么?
伯纳德和杰西,以及在林地里被江北调教过的贵族子弟们却有不同的想法,说不出原因,自从被这位苦行僧当头棒喝后,他们心中就把江北当成了老师。
看到哈维这种含着金子出生的官员后代当众向江北下跪,这些人有种说不出来的自豪感,好像哈维也在跪他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