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华面无表情地看着擂台。

在那里，一只高约四米的巨大猛兽凶悍地盘踞在擂台的中心位置。它有着狮子般威严的头颅，河马般壮硕的身躯，大象般粗壮的大腿，蝎子般阴毒的倒钩尾。

王思华可以非常确定，他的记忆库里找不到任何一种生物，能跟眼前这只长得四不像的凶猛野兽相匹配。如此一来，这只生物的来源也就呼之欲出了。——这是一只妖怪！

不过，真正让王思华感到万分揪心的，还是围在妖怪周围的四个普通人类。

之所以说他们普通，是因为王思华通过“凝”看出，这四个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灵能力。也就是说，他们跟凡人一样，没有天赋也没有才华。他们跟普通人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那一身在健身房里量产的腱子肉。

可是，就算身上的腱子肉再多又能如何？凡夫俗子，又怎么可能会是那一只妖物，甚或者魔兽的对手。哪怕他们全都手持着精钢制的盾牌和长剑，他们的下场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但是，这观众席上的喝彩声和欢呼声又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转播台上的主持人为了调动观众们的情绪，居然撕心裂肺般地大喊：“干得好，斯芬克！保持这个节奏，把场上最后的四只蝼蚁都给撕成碎片吧！——各位贵宾们，让我再提醒你们一次，离下注的截止时间还有最后三十秒。请各位通过你们手上的遥控器下注。1代表一分钟，2代表二分钟，以此类推。每按一次，就是下注一百万日元。如果你已经下了注，可以按最底部的红色键追加下注。来吧，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斯芬克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把它的对手全部撕碎！两分钟？三分钟？还是五分钟？——来吧，让我们尽情地下注吧！”

就在主持人话音落下的同时，又有一个人被名为“斯芬克”的妖兽一巴掌拍飞，还不等起身就被妖兽一脚将他的两条腿踩成了肉酱。

又是一声凄厉的哀嚎声响起。观众席上的欢呼声和喝彩声更加响亮了。

王思华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他不知道鬼冢庆次带他到这地下斗技场来究竟是何用意，但眼前这区区4个命悬一线的普通人却是难以提起他的兴致。

比起博望烧屯、长坂坡大战和赤壁之战，眼前这区区几条人命，还真不被他看在眼里。除了场面稍微有些血腥，且容易毁人三观外，妖兽吃人的场景，又怎么可能比人吃人的场景来得更具冲击力？

不管是哪个世界，《JOJO的奇妙冒险》也好，《龙狼传》也罢，就算是王思华穿越前所生活的那个世界，其世界的本质，说穿了都是赤裸裸的人吃人。尽管生活中还有许多美好的事情，比如爱和希望，比如诗和远方，但世界那黑暗的本质永远也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对于王思华淡漠的反应，鬼冢庆次感到极度意外。

很难想象这会是一个十四岁少年该有的反应。在他看来，日本的十四岁少年大都是处于一个“中二”的年纪，是与非的对比在他们面前显得无比地强烈，很容易就会受感情所左右。一旦见到眼前这一幕场景，不是义愤填膺就是就此沉沦。

像王思华这样仿佛早就洞悉了人心的黑暗般淡漠的表现，鬼冢庆次真是生平仅见。

“这是个有故事的孩子！”鬼冢庆次意外之余却又隐隐有些兴奋。

两年多来，他一直认为是这个世界背离了他，抛弃了他。自暴自弃之余，他开始行走于光明与黑暗之间，仔细品味并享受着人心中的黑暗，以至于他自己也渐渐地变成了黑暗的一部分。所以，他模仿起了渣康的打扮，认为那个行走于地狱与天堂之间的魔间行者，正是对此时的他最好的诠释。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独的。

但是，当一个14岁的少年用一种洞悉黑暗且看淡了生死的眼神注视着他时，鬼冢庆次骤然发现，自己居然找到了知音。

但是，对方只是一个14岁的少年啊！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又能经历什么？

他本想把王思华独自一个人丢在这里，让他仔细感受一下人心中的丑陋和黑暗，让他在出社会之前提前受一番现实的洗礼。但如今，他改变了主意。

“你的表现让我感到很意外！”鬼冢庆次用一种略带欣赏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思华，似乎是想重新认识一下他。

“那你觉得我该作何反应呢，大叔？”王思华淡淡一笑，“世界的本质，说穿了，不过是赤裸裸的人吃人罢了。这点，我们早就从历史课上学到了。”

“好、好、好！跟我走吧！”鬼冢庆次抚掌大笑。随后，他伸手拍了拍王思华的肩膀，转身朝斗技场的另一头走去。

王思华连忙跟了上去。

俩人默不作声地横穿过大半个斗技场，来到斗技场另一头的另一扇铁门前。

这一回，鬼冢庆次不再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门后面四个穿着西装戴着墨镜，保镖打扮的大汉们下意识地齐齐将手伸向了腰间。待看到进来的是鬼冢庆次时，四人隐隐松了口气，纷纷收回探向腰间的手，又恢复了先前那笔挺的站姿。

“岛崎在吗？”鬼冢庆次问道。

四个西服壮汉齐齐将头转向里间，在那里有一道蜿蜒向上的阶梯。

“谢谢！”鬼冢庆次点头示意，随即带着王思华沿阶梯往上走。

最终，俩人来到了一间类似于VIP包厢的看台内。

包厢里的布置很简单，一架酒柜，一张吧台，一排沙发，数张茶几。跟普通观众席的唯一区别，大概就是这里的空间非常宽敞，而且服务档次明显高出了一大截。

此时的包厢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头顶刺青的大光头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右手酒杯，左手雪茄，两只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下方的斗技场。

“哟，岛崎，好久不见。”鬼冢庆次朝光头打了个招呼，径自走到吧台前，拿起一只酒杯，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然后，他走到光头身边，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刺青光头一言不发，只是两眼死死地盯着下方的斗技场，对于鬼冢庆次的到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是一种很失礼的态度，但鬼冢庆次丝毫不以为意，只是面无表情地拿起酒杯小酌了一口，也跟着将视线转向下方的斗技场。

直到斗技场上响起最后一声惨叫，刺青光头这才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将手中的雪茄望地上狠狠地一丢，哈哈大笑道：“干得好！没想到这群垃圾居然能拖到十分零一十二秒，这一下又有两千多万进账了！”说到这，他才像是刚刚发现了鬼冢庆次一般，大笑着打了声招呼，“哟，鬼冢，你什么时候来的？来来来，喝酒，这一杯算我的！”

鬼冢庆次干笑了两声，拿起酒杯跟光头碰了一下。等光头兴冲冲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鬼冢庆次这才开口问道：“我之前放在你这寄售的那几件道具怎么样了？”

“哦，你说那几件破玩意啊！”光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卖了，早就卖了！不过嘛……。”

说到这，光头露出了一脸耐人寻味的笑容。而熟知光头品性的鬼冢庆次则是冷笑着问道：“不要跟我说品相太差或者灵气损耗过重之类的话。那是我费尽心思才从警视厅的证物室倒腾出来的。如果不是跟你做了那么久的生意，大家都混熟了，我才不会把如此贵重的灵具放你这寄售。灰原和黑泽那边的场子我也是很熟的，我告诉你！”

闻言，光头的眼睛贼溜溜地一转，突然哈哈大笑，神色间显得亲昵了许多。只见他坐到了鬼冢庆次的身边，手搭着鬼冢庆次的肩膀，和善地说道：“兄弟，你还不了解我吗？跟我做生意，你哪次吃亏了哈！——话说，那几件灵具的品性都不错，有三伙暗黑掮客都想要，最后价高者得，卖了个好价钱。”

说着，光头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鬼冢庆次。

“一共卖了一亿日元，扣去手续费，余下的七千万日元都在这张卡里，取款密码是AKB48。”

鬼冢庆次一脸平静地接过银行卡，顺手收进上衣口袋，又开口问道：“还有，那件东西怎么样了？”

闻言，光头耸了耸肩膀，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周的地下拍卖会流出了五颗，最低成交价是七亿日元一颗。”

闻言，鬼冢庆次脸上的神色一僵。原本因为入手了七千万日元而略有些欣喜的神色登时黯淡了下去。

见状，光头干笑了两声，伸手拍了拍鬼冢庆次的肩膀，宽慰他道：“兄弟，用不着沮丧。这是个神奇的世界，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你又何必执着于‘冰泪石’呢？那玩意真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搞得到手的！”

冰泪石！？

自从上来后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王思华闻言心中一动。

冰泪石？那不是传说中雪女的眼泪吗？而如今流落于人间的雪女，也就只有一直在寻找着自家哥哥的雪莱了啊！

这是《幽游白书》的剧情要开始了的节奏吗？

“那么，能帮我联系到卖家吗？”鬼冢庆次一脸阴沉地问道。

“你在开玩笑吗，兄弟？”光头惊诧莫名地反问道：“你见过有哪个地下拍卖会敢把卖家的信息泄露出去的？”

说到这，光头再次耐人寻味地一笑，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贴在一起，在鬼冢庆次面前来回搓了几下。

鬼冢庆次会意地冷笑一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刚才光头给他的那张银行卡，将其还回光头手上。

光头淡笑着摇了摇头。

鬼冢庆次一咬牙，从怀里掏出钱包，再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光头手上。

“这张卡里总共三亿多一点，是我全部的家当了。”

光头满意地点了点头，收起两张银行卡，笑着对鬼冢庆次说道：“好，等我消息，最迟不会超过一个月！”

鬼冢庆次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起身，转身朝门口走去。

王思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