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宋秋却说还有时间,打发林致远回去整理了番仪容,这才带他来到约定的地方。
时间是晚上九点,地点是一家酒吧,而这家酒吧的名字,竟然叫做品茗轩。
好奇怪的地方。
“第一次来?”宋秋问道。
“第一次进酒吧。”林致远老实地回答。
他两辈子都算是个老实人,还真的从来没接触过这种地方。
“哟,老实孩子。”宋秋闻言似乎变得得意起来,扯着他的袖子笑:“带你见识见识。”
于是林致远就去见识。
见识过之后就觉得不过如此:既没有想像中震耳欲聋的音乐,也没有憧憬中衣衫褴褛的靓妹,更没有传说中甩头晃脑的颠族;只有一个吧台,一片屏幕,一支乐队,一群完全谈不上放肆的人们。
唯有三三两两陆续进门的男女,才会让人感觉到,这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见面不如闻名。”林致远评价道。
听他说完诸般疑惑,宋秋绷不住笑了,声音也更加得意:“你说的那种地方叫迪厅,这里呢,算是清吧,没那么多花样。”然后像是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下次再带你去迪厅见识,那里的小姑娘又水灵又开放。”
清的意思是水不浑所以没鱼可摸么?林致远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坚定地表达自己的立场:“谢了,不用,光想想我脑壳就疼……”
宋秋给了他一个奖励的眼神,笑盈盈地向他介绍这家酒吧的特点:“这里是全津港艺术氛围最好的地方,老板是个音乐界的前辈,很多客人都是圈子里面的人,所以那些想成名的新人都跑来这里做表演。”
原来如此,林致远恍然。
台上那首热火朝天的摇滚听起来也是原创,歌手的表演很卖力,词曲的水平也还算不错,但就像傅雯雯所说的那样,缺少流行因素,估计火不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十个新人里面能火那么一个,也足以吸引那些挣扎在名利大门外的歌手们,让他们如同奔向鲜花的蝴蝶一般,光鲜亮丽地汇聚于此,追寻一份既飘渺却又切实的机缘。
顺理成章的,歌手们的汇聚会招来更多的圈内人,经纪人经理人什么的,而更多的圈内人也就意味着更多的机会,从而吸引更多的歌手。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任何循环必然都有提供初始推力的发动机,可想可知,这家酒吧的发动机就是它的老板。
会是何方神圣呢?
“宋品,宋朝的宋,品味的品。”宋秋用平静的声调揭晓了答案,不过,林致远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闪现出的骄傲。
所以这是个我应该听说过的名字,但可惜啊可恼,我确实没听说过……
于是林致远失声惊叹:“原来是他呀,怪不得,啧啧。”
然而他的小伎俩却没能瞒过聪慧的姑娘,因此姑娘眼中的骄傲和期盼便化成了失落和嗔怪,幽怨地嘟起了嘴巴:“咱们学院的有些学生呀,生活在不食人间烟火的象牙塔里面,总是把通俗当作庸俗……”
明白了,那位叫做宋品的主肯定是位流行歌手,只不知道跟这位叫做宋秋的主是什么关系,哥哥还是叔叔还是爸爸。
那就老老实实地认错呗。
求了半天,姑娘才算是大发慈悲,愿意告诉这个无知的可怜人,谁是宋品,宋品是谁。
简单来说,那是同校的学长,圈子的前辈,音乐的才子,流行的符号,本城的骄傲。
前辈的故事既曲折动人又励志向上,林致远边听边叹,而在感慨惊叹赞美附和之余,他从姑娘带有强烈感情色彩的描述之中,抽丝剥茧出了两个相对客观的结论:
那兄弟曾经是位唱通俗歌曲的歌星
那兄弟已经过气了很久
只不过津港这地方从古至今也没出过几个明星,所以就让他坐上了本地娱乐圈第一人的交椅;说来也是全市几百万人的悲哀--在他之后竟然再无才子,所以还让他一坐就坐到了现在。
“你说带我见个贵人,就是这位宋品宋大哥?”
这问题没毛病,可不知怎地却把姑娘给得罪了,气咻咻地瞪着他不放。
“宋大叔?”林致远试探着再问。
姑娘这才缓了脸色,但没忘了秋后算账:“你刚才故意占我便宜,故意的。”
真男人的三大准则:善于发现自己的错误,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乐于改正自己的错误。
所以林致远明智地放弃了分辨,低声笑道:“我错了,认打认罚。”
“嗯~”宋秋显然对他的态度非常满意,脸上瞬时绽开了花,喜滋滋地指挥道:“罚你上去唱首歌。”
台上的摇滚已经接近尾声,吉他手正在做繁复而冗长的solo,观众们可能是见惯不怪了,都带着宽容的笑容竖起了双掌,随时准备给乐队以善意的鼓励。
“行。”虽然从没有过当众表演的经验,但林致远可不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就把这个舞台当作我的首秀吧,王者之路由此而始……或者说,历史的车轮开始了转动?……
正自我麻醉间,又听姑娘叮嘱道:“要是专门唱给我的歌噢,你答应过的。”
“行!”林致远慨然应道。
于是姑娘脸上的笑容变得又是甜蜜又是欢喜,被红的绿的黄的灯光轮番扫过,更显得娇艳欲滴。她轻轻地扯着林致远的袖子,拉着他走到台边,在因为急促的高那个潮而震耳欲聋的电吉他声中,向台上一个长发贝斯手做了个手势。
贝斯手诧异地扫了林致远一眼,回了一个手势。
于是姑娘冲林致远喊了一声,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一把。
“什么?”林致远吼着问道。
姑娘扶住他的胳膊,掂起脚来,把嘴巴凑到他的耳边,大声地吼回来:“加油。”
一股芬芳飘进了林致远的鼻孔。
所以林致远燃了。
他将食指在嘴唇上重重一按,随即向姑娘的嘴唇方向虚点,暗示某种不可描述的期盼,然后在姑娘羞怒的眼神之中,大步地迈上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