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水歌而已。”一个头发短短胸脯鼓鼓的娃娃脸姑娘，从红唇中吐出一个大大的泡泡，不屑地说道。

苏红见状不禁摇头，问道：“你在外面听的那些歌，贾斯汀比伯，难道不是口水歌？”

“那不一样。”娃娃脸满口否定，却又觉得自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便嚷嚷道：“我早就不听流行歌了，我现在是大俗大雅，要么soul，要么rap，国内能有什么，就这种口水歌当道。”

车载音响里放着的，正是林致远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苏红跟着哼了两句，感觉心情好了几分，便耐心地分享自己的心得：“你要说大俗大雅，其实这首歌就是，你问我爱你有几分，月亮代表我的心，你听听，它跟普通情歌不一样，直接，朴素，有没有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感觉？”

娃娃脸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坚持，便给面子听了几分钟，最后评价道：“好听是蛮好听的。”

又道：“不过也就好听而已。”

又道：“苏姐你说的诗，我真的没感觉……其实那两句诗我也没觉得多好……”

苏红认输，不想再跟这位被米国文化腐蚀了的娇娇女继续讨论传统文化这种深层次的问题，自顾听歌。

很快一首放完，跳转至下一首。

娃娃脸也不是完全没眼力介，听了一小节就评价道：“好听。”

“歌手的嗓音和歌曲更契合，比上一首歌契合。”

“我要说，他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苏红略为诧异地瞥了她一眼，旋即笑着点了点头。

而娃娃脸却敏锐地抓住了眼神中的内容，忿忿地叫了起来：“苏姐你什么意思，你当我听不出这首歌的好处？我好歹TOP20毕业的高材生好不好，美貌和智慧并存的小仙女，又不是那种纨绔子弟……”

“不是？”苏红揶揄地反问：“那你还敢跟领导放对？还不止一个，两个！”

“还不是他们瞎指挥，那种靠熬资历混上去的领导，管他几个，本小姐都不侍候。”娃娃脸叽里呱啦一大堆，完了可能也觉得自己不占理，就换上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冲着苏红撒娇：“但凡他们能有苏姐你一小半的才华，一小半的能力，我楚云云一定结草衔环肝脑涂地从一而终……”

你还别说，虽然这妹子平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先禁不住先天占便宜，童颜巨如的，一旦放下身段发起嗲来，那份可爱里混合着妩媚的劲儿，没几个男人能扛得住。

可惜苏红不是男人。

所以她不为所动，抓紧机会进行教育：“他们既然做到那个位子，肯定有他们的长处，小云你这点其实不是很好，看人不能只看别人的缺点和短处对不对，你这样就没有机会进步是不是……”

楚云云头大如斗，赶忙另找话题：“听歌，听歌，这歌什么名字，应该很流行才对，以前怎么没听过。”

苏红当然看破了她的伎俩，却没说破，而是顺着话头道：“月亮惹的祸，前几天刚发布，两首歌都是一个人写的，都是情歌，但风格不一样。”

楚云云赞同道：“虽然是口水歌，但属于比较成功的那一档。”然后聪明地发现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就做兴趣满满的表情：“谁写的？我听说过不？”

“林致远，津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

这时候，播放器自动跳转到了下一首歌。

楚云云虽然桀骜，但对于苏红一向颇为尊敬，她听出了这姐姐对于这歌手的爱护，便打起精神认真听歌，想要等会儿应题地夸奖几句--不定让人高兴了，能少唠叨自己两句呢。

这一听，就听入了耳，更入了心。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在生长”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份白月光，那是稍微碰触就会疼痛的伤。楚云云聆听着交织缠绕的胡琴和大提琴，只觉得心尖儿被曲调就那么吊着，一路高扬，扬的都快喘不过气来。

她想起了年少时的暗恋，那个男孩子一去无影踪，甚至没有来得及听到自己的表白，也没机会看到自己已然从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真是遗憾啊！

她在心里发出了深深的叹息，悄悄地拭去眼角泛起的水气。

真丢人，楚云云心虚地看向旁边，却发现那个人并没有回应她，而是怔怔地坐着，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惆怅。

于是她识趣地垂下脑袋，当作仍在听歌。

她知道一句话，恋爱的人听曲，失恋的人听词。

她知道苏姐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而越有故事的人，就越会被这首歌所打动--不管经历过多少风浪，被磨练得多么强大--因为这首歌击中的是最柔软的那一个部位，无从闪避，无法躲藏。

她知道现在自己最好不说话。

于是娃娃脸姑娘沉默着，直到下一首歌的前奏响起。

然后就听见旁边传来戏谑的声音：“怎么，被感动了？看来我们小云云也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啊，哈哈哈……”

我还没说你呢，真真是好心变成驴肝肺！

姑娘忿忿的，但却深切地知道，千万不可在情感方面和老女人争执，否则分分钟转变为代母催婚，于是无奈地指向音响：“听歌，听歌。”

听了几句，就评价道：“又是他，风格倒是蛮多变的，话说他叫什么来着？”

“林致远？音乐学院的是吧，难怪这么老，呵，古典曲目。”

再听了会，又道：“有点高级。”

继续听下去，姑娘突然想到件事：“这歌是你为晚会选的对吧，倒是应景。”

苏红给了她一个赞善的眼神，道：“音乐学院是晚会的分会场，会选出一个节目进入主环节播出。”

“那必须是这首歌啊。”姑娘斩金截铁地断定：“他们学院那水平，不是，整个华语乐坛的水平，超过这歌的也没几首，不选他还选谁？”

瞅了眼苏红的脸色，姑娘不紧不慢地找补：“我不是说华语乐坛不行，我的意思是说，这首歌太适合咱晚会了，苏姐你太慧眼识珠了，太伯乐了，太那什么，嗯……”

她无所畏惧地迎向苏红的目光，理直气壮地叫道：“我就知道这几个成语，怎么地吧。”

苏红厥倒，无奈叹息。

楚云云却无所谓，只喃喃地道：“林致远，哈，我记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