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地广人稀，耕牛可以充当重要的劳动力。

朝廷明令禁止吃牛肉，只有病死、老死的牛，才可以宰杀吃肉。

普通老百姓根本吃不起牛肉，就算是家里耕牛累死了，也舍不得宰了吃肉，而是拿到集市之上，换上几袋糙米碎谷。

这样饱饭可以吃得更长久些。

只有像唐门这种高门大户，才时不时有“耕田里摔死一只牛”，“牛上吊了”，“牛吃草噎死了”这样的事情。

于是唐烛总能吃到这种“莫名其妙”死掉的牛的肉。

而一些规模较大的酒店，客栈，也是有牛肉出售的。

不过这些牛肉大多来路不正，要不就是来自老死的耕牛，肉质很柴，吃起来像在啃门板，非要用酒往下送，才可以咽下去。

即便如此，行走江湖的豪客，一路奔波，在尘土里讨生活，遇到大酒家，总要温一碗酒，切二两牛肉的。

那些过去的，即将过去的，未来将要到来的坎儿，都融在酒里，随着牛肉下了肚。

唐烛啃着牛肉干。

旺财做的肉干，可谓一绝。

因为他练过内功，臂力惊人，砸出来的肉干薄如蝉翼，放在太阳底下，可以看到另一面的事物。

“真香。”唐烛说道，“雪见姐，你要不要来一点啊？”

“不要。我就算是饿死，也不要吃你的东西。”唐雪见嫌弃地说道。

“这又是怎么了？跟我生什么气啊！”唐烛说道。

“你……”唐雪见刚要细数唐烛的罪过。

却见直挺挺的灰色狐妖突然动了，趴在桌沿，一阵呕吐。

整个屋子充满了酸败的气息。

“好臭。”唐雪见捂着鼻子，“快点吧，小烛。这样下去我们很快会被熏死的。”

唐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灰色狐妖的呕吐物。

青菜、苹果、竹笋……

为什么一只狐狸吐出来的东西，连一点荤腥都没有？

唐烛把肉干凑到灰色狐狸的面前。

灰色狐狸嫌弃地扭开头。

唐烛左手握住灰色狐狸的脖子，右手把牛肉干凑到灰色狐狸的鼻子处。

“闻一闻，这是肉类的香气，只要你点头，这一包都是你的。”唐烛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处传来。

灰色狐狸忍不住吸了口气。

呕！

灰色狐狸又吐了个稀里哗啦。

这次的呕吐物，都是水了。

灰色狐狸肚子里没有食物了。

唐烛若有所思。

“好了没？”唐雪见拿手作扇子，在鼻子处疯狂扇动，希望流动的气流，把这令人作呕的气味带走。

唐烛有些触动。

唐雪见除了不爱洗脚，一向很爱干净。

她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现在为了救这只狐狸，竟不惜站在这恶臭的空气之中。

难道雪见姐的暴力无脑是装出来的？她其实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唐烛暗自思忖。

雪见姐，我错怪你了！

“别愣着啊！小烛快点儿治啊，一会儿我还要和对面王婶去集市上采购呢！算了，不等了，我先走了。”唐雪见招了招手，飞快地冲了出去。

唐雪见的速度很快，可唐烛更快。

唐烛一把抓住了唐雪见的衣领。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雪见姐，你想先听哪一个？”唐烛把唐雪见放在椅子上，顺便帮她把不知何时粘在头发上的米粒擦干净。

“都不想听。”唐雪见说道。

“那你想做什么？”唐烛没好气地说道。

“和对门王婶一起去买东西。”唐雪见说道。

“这才一个晚上，你怎么和对面的住户这么熟悉的？”唐烛被气笑了。

“王婶对色彩的搭配很有看法，我很喜欢。”唐雪见说道。

唐烛望向万玉枝。

这狐狸精一向很“老实”。

“是小女子见唐姑娘半夜被饿醒，又没有人帮忙做饭，正好对面王婶的铺子还没收，所以请王婶帮忙做了份饭。”万玉枝说道。

“那唐雪见说的……对色彩的搭配，又该作何解呢？”唐烛说道。

“深更半夜，已经没有地方去买菜了。王婶就把做菜剩下的边角料，红红绿绿的，炖了一大锅。”万玉枝说着说着，把嘴巴捂上了，似是想要掩盖住微微上翘的嘴角，“唐姑娘很给面子，吃了整整一锅，连汤水都没有剩下。”

唐烛看着唐雪见。

“你走吧。”唐烛说道，“不过，不要再说你是我姐姐。太丢人了。”

“可是，真的很好吃啊……”唐雪见低下头去，两根食指相碰，又分开，一直重复，显得很是委屈。

“万玉枝，你也没安什么好心。”唐烛只好把火撒到万玉枝身上。

“我……”万玉枝目瞪口呆。

真是人在客栈坐，锅从天上来啊！

“对，这种拿边角料乱炖的做法，一般是用来喂猪的吧？”唐烛向前欺进一步。

万玉枝向后退了一步。

她的确是起了看笑话的心思。

“下不为例。”唐烛说道。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万玉枝虽然起了看笑话的心思，但她也是好意，毕竟唐雪见好歹吃饱了，唐烛没有立场去责怪万玉枝。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唐烛抓住了唐雪见的衣领，又一次问道。

“王婶……”唐雪见说道。

唐烛捂住了她的嘴。

逐渐靠近，几乎要贴在唐雪见脸上。

嘴角上翘，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和善的微笑。

唐雪见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唐烛的声音听不出起伏。

“好消息……吧。”唐雪见咽了口唾沫，身子往后缩。

“好消息是这只狐狸受得伤并不怎么严重。”唐烛说道

“坏消息就不听了吧，王婶……”唐雪见说道。

“坏消息就是他现在的情况，比受伤更难治。”唐烛说道。

……

“什么？营养不良？”唐雪见拍案而起。

“不错。”唐烛点头。

“不至于吧，它可是化了形的大妖啊！”唐雪见说道。

“试想一下，一只肉食性的狐狸，几百年不吃肉，只吃各种青菜，会怎么样？它全靠这一口妖气吊着命呢！半死不活的。现在一个小伤打破了身体的平衡，并不是受得伤有多么严重，而是它的身体，早已积重难返了。”唐烛说道。

“那它为什么要只吃素呢？”唐雪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