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上巳节会(1 / 1)雁回还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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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巳节

天色微明,一弯残月还悬在天空,几颗稀稀拉拉的星星释放着暗淡的光。

北方春天的早晨还有些凉意,崔博正在路上艰难的行进,他有轻微的夜盲症,看不甚清,只能凭借着记忆,摸索着前行。

到了崔烈家,天已经大明了,崔烈正坐堂屋,崔博大礼见拜,问候崔烈起居,举止仪态端庄恭敬。

这一套礼仪在崔博前生的记忆里就有,他这一支祖上就以经学立身,更加崔父生前耳提面命,礼节自然周全。

崔烈颔首,而后领着崔博上了早已备好的牛车——崔烈年迈,经不起马车的晃荡,故而乘坐牛车,车上铺着厚厚的缣,还摆着各式干果。

在车中,崔博得知崔烈将于崔里南边的小沱河畔设宴,先游春后饮宴。于车中,崔烈又考校崔博一番,小沱河里崔里很近,很快就到了与宴的地点。

驾车的仆人搬出矮凳,搀扶崔烈与崔博下车,不得不说,崔烈这个老爷子还是挺会享受的。

“崔公。”与宴诸位早已到达约会地点,齐齐行礼,崔烈只是颔首示意,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去折节回礼,若不是崔烈设宴相请,这些人根本见不着他。

“此崔公之孙耶?”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见崔烈带着崔博前来有些好奇,问道。

“非是崔某之孙,乃是吾弟子真之孙。”崔烈笑着抚摸崔博的头,“此子聪慧,带他来见见世面。”

“啊呀,不想竟是故崔尚书之孙,令大父仁人君子,贤名遍传北州,未能结识,实乃憾事。”

听说崔博是崔寔之孙,一群人看他的眼光就没那么热切了,虽然表面奉迎,眼神却已然带上三分怜悯。

无他,只因崔父虽仕州郡,但英年早逝,家道中落,又无田产。

在他们看来到了崔博这一代,复起的机会微乎其微,看他的眼神就没那么亲切了。

有些人的秉性就是趋炎附势,如果这些人能有跟二千石的人搭上话,又怎么会对一个家道中落的稚子热切。

“这位是安平县丞高峻子望,涿县人,曾学于李显,大儒马季长再传,遍读五经。”

马季长?!崔博惊了,此人三十年岁,还是马融再传,马融是后汉大儒,卢植、郑玄咸为其弟子。但是来此一个多月未曾听闻有黄巾作乱,所以他推断现在大抵在170年到183年之间。

“这位是任城故司徒何休之侄…”

崔烈又一一介绍了诸人,除了高峻为马融再传,其余诸人崔博皆看不上眼,便打定主意想要博其青眼。

崔烈居上席,崔博下席,其余诸人按序入座。

“吾等今日于小沱河畔饮宴,诸君以为此地风景如何?请以诗赋表。”崔烈为东道,身份也最尊贵,甫一开口,直指主题。

春天万物复苏,本该郊游,但因崔烈年长,便在小河旁设座,搞起了茶话会这一套。

没有谈经,倒是让崔博有些意外,这个便宜从大父是喜欢念诗?

“在座诸位皆饱学之士,区区愚陋之人,有诗芹献于前。”一个中年儒生一礼,张口吟来——

“绵绵沱河水,青青崔里山。闻里有崔君,品德高且洁。今日游春会,明日颂君德。吾祝君寿高,南山不老松。”

“彩!”众人齐声喝彩,崔博一不懂诗的人都觉得不彩,心里暗啐一口,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群谗谀之辈。

崔博也高呼了一声:“彩!”

不彩那也不能打自己大父的脸不是?

崔烈捋了捋胡子,他当然能听出来这诗写得不咋滴,但是年龄摆在这。人家祝贺自己长寿,马屁拍的手法虽然不太好,但是还挺舒服,那就不得不表态。

“承公休美意,我垂垂老矣,本欲乞骸骨回乡颐养天年,奈何天子不许。”

“崔公正值春秋,国家柱石。”一人跪舔,众人称是。

崔烈呵呵一笑,这帮子阿谀之徒他心里明镜,别看他们现在舔的厉害,要是崔烈失势,他们保准去奉承下一位。

“本是各抒游春之乐,为何讨论我这老朽,且继续。”崔烈把话题引入正题,转口问崔博,“不知阿博觉得此地景色如何?”

崔博引项正待诸位“好诗”,却不曾想这老爷子竟问他如何。

崔博绞尽脑汁,突然福至心灵,道:“此地青山绿水,茂林修竹,清流急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兴,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嗯没错,崔博可耻的当了一次文抄公。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兰亭集序写的也是上巳节会,前段写景,拿来此处再合适不过。后面抒情,以崔博的年岁、学历那是肯定写不出来那般大气与韵味。

虽说只出前一段,但也足以惊四座,只可惜与谢安、孙绰之流相比,在做诸位逊色远矣。

这段话刚出口,众人惊呆,他们虽然写不出来这么好的文章,但是他们还是识货的。

“彩!”崔烈抚掌大笑,最先开口,“子真文宗,其孙亦是麟子,好个流觞曲水,虽无丝竹管弦,但有阿博雅骨!好啊好啊!”众皆附和。

崔博面皮薄,抄袭“前人”的作品,被夸奖还真是有点挂不住,当即拱手:“小子才疏学浅,欲以我之砖石引群贤之珠玉,不敢当不敢当!”

说完往坐席一缩,引项作洗耳恭听之态。

崔烈拍拍手,一群侍女端着菜品美酒摆在案上,摆完也没走,只听丝竹管弦响起,侍女翩翩起舞。崔博心想:得,是不是因为我说无丝竹管弦,这老头专门整这一出。

其实崔博高看自己了,女乐本就是当代士大夫的高雅。崔烈真名士,自风流,身为二千石,女乐班子还是养的起的。

崔博这个年纪参加宴会本就不合适,接下来喝酒吟诗侃大山欣赏女乐。崔博压根没兴趣,这跳舞有啥好看的,这群人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摇头晃脑。

只得低头狂吃,早上起的太早,还没用朝食。崔烈家的伙食比崔博家的好太多,但远远比不上后世崔博所吃的美食。

你看这个菜,它又寡又淡,就像这个肉,它又腥又膻。菜是本地时令蔬菜,肉是烹羊肉烤狗肉,主食是白米饭,除了崔博,其余每人面前案上都摆了一小瓮酒。

这个时代调味料缺乏,烹饪技巧单一,根本就体现不出来食物的美味,崔博虽不是吃家子,但也觉得难以入口。

于是乎草草吃了点青菜,扒拉点米饭,捏着鼻子吃了几口肉——没办法,崔博家穷,吃肉的机会很少,为了自身发育,忍住腥膻,干了!

接下来的事儿也基本与崔博无关,饮酒——他没有酒,吟诗行令投壶——他不会。干脆装模作样看侍女跳舞,以应“雅骨”。以后万一得一个“雅骨”之名,倒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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