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还活着?”
熊三爷仓皇失措,狼狈地趴在地上,咳出一口血液。
熊老大说道:“母亲和大妹都先后中毒遇害,我怎么可能不会有所防范。你既然都能想到用替身代替你去死,我又如何想不到。”
熊三爷尝试着站起来,但几番用力都没有用,熊老大那一脚踢伤了他的五脏六腑,给他留下了极大的暗伤。他又吐出一口血,说道:“那这些日子里你都在做什么?”
熊老大凝视着熊三爷,说道:“调查真凶,我不愿相信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我不愿相信你竟然连母亲都能毒害!”
熊三爷嘿然一笑,说道:“她挡了我的路。本来我是有机会将熊家发扬光大的,可是你们,可是你们为什么都要与我作对!”
赵飞庭说道:“他们从来没想过与你作对,只是你在想着杀了他们,独霸熊家,他们才不得不出手。”
熊三爷冷笑一声,说道:“他们活着对熊家有什么用?不过是躺在曾经的辉煌里吃老本的庸人罢了,熊家新的辉煌唯有我才能创造,既然他们不愿意拱手让贤,我就只好请他们离开。”
赵飞庭叹道:“可你也并没有聪明到哪里去!你所创造的剑堂不过是藉由熊家这棵大树发展而来,投奔你的也并非看中你,而是看中熊家这个名号。而你对熊家的辉煌可有半点添砖加瓦?熊家今日的辉煌是你大哥、大姐、二哥、三哥创造的,你又做了什么?
你不过是把这来之不易的辉煌践踏在地里,还吐上了一口唾沫,然后扬言自己要创造新的辉煌。可你这般想的时候却忘了你是站在熊家这个巨人的肩膀上,失去了熊家的名声,你又能否达到你兄长他们的高度呢?你连武功都练不好,还谈什么辉煌!”
“撕下你脸上的人皮面具吧,至少死的时候作为熊望海去死,不要玷污了你三哥的威名。”熊老大淡淡说道。
熊望海身体一颤,眸子里流露出极大的恐惧,说道:“大哥······”
“住口!”熊老大打断他,喝道:“叫你撕下面具!”
熊望海颤抖着抬起手,一点点地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
熊老大说道:“你可以自裁。”
熊望海身体微微发抖,犹豫着不肯下手,突然,他暴喝道:“我这都是为了熊家啊!”
啪!
熊老大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他脸上。
熊望海猛地摔在地面,脸颊登时高高肿起,几颗牙齿从他嘴里吐出,带着血沫。
熊老大说道:“你若自己下不了手,那就我亲自动手!”
熊望海缓缓坐起身来,颤抖着喘气,说道:“我想问二哥一个问题,问完我便去死。”
“你问吧。”熊老大说道。
熊望海看向熊景松,问道:“你为什么会藻花剑谱里的覆雨剑式?”
熊景松淡然答道:“我曾经与会藻花剑谱的人交过手,偷学到了一招半式。”
熊望海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他慢慢地站起来,身体不断颤抖,艰难又踉跄地转过身,凝视着赵飞庭,说道:“赵飞庭,人皆言你快剑无双,我还从未亲眼见过,人之将死,我想亲眼见见,你的剑到底有多快!”
赵飞庭点点头,亮出铁剑,说道:“看好啦。”
夜幕下,一道剑光闪烁,不带起一点血色。
熊望海微微一笑,说道:“人们说你赵飞庭要杀的人,只有低下头才能知道死没有死,我现在便低下头看一看······”
血水喷涌,好大一颗头颅。
······
黎明。
几缕余烟在熊府上空袅袅升起。
大火已被扑灭。
独孤仇望着烧得快差不多的熊府,叹道:“错过了昨晚一场好戏哟。”
赵飞庭说道:“这样的好戏不看也罢。”
独孤仇笑道:“事情尘埃落定,我这就告辞啦!”
赵飞庭说道:“有缘再会。”
独孤仇拱手告退,带着捕快们离开。
“赵飞庭。”
熊老大走了过来。
“熊老大。”
赵飞庭抱拳见礼。
熊老大笑道:“辛苦你啦!”
赵飞庭说道:“算不得什么辛苦,毕竟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熊老大说道:“澄清你的事情我已经命人去办啦,熊家自己犯的错误还是得有熊家自己承担。”
赵飞庭笑道:“这件事现在倒不那么重要,你要知道我听说你死掉的消息可是好一阵神伤,你这个打算怎么赔偿我呢?”
熊老大一愣之后哈哈大笑,说道:“下一次你假死的时候,我一定给你风风光光的办一个盛大的葬礼,你觉得怎么样?”
赵飞庭摸了摸鼻子,苦笑说道:“算了吧,我可不想自己有需要假死的那一天。”
熊老大大笑一声,说道:“今年过年你还回潇湘吗?”
赵飞庭笑道:“不回啦!今天过年我打算找一个漂亮的女人和她一起度过。”
熊老大一笑,说道:“江湖路远,一路珍重啦!”
赵飞庭点点头,说道:“你知道熊望海临死前说的藻花剑谱是什么吗?”
熊老大摇摇头,说道:“并无印象,你若是想知道,我代你去问一问二弟。”
赵飞庭笑道:“不必了,我只是感觉自己对这个剑谱有点印象而已,若是需要,我会自己去问景松兄的。”
熊老大抱拳说道:“一路好走。”
赵飞庭转身出府。
走了不远,后面突然有一人追了上来,喊道:“赵飞庭慢走!”
他回头看去,是熊文涛追了上来。
“怎么,你有什么事吗?”赵飞庭问道。
熊文涛从怀里掏出一本剑谱,递给赵飞庭,说道:“父亲知道你一直想看熊家剑谱,这次事情无以为谢,只有将这本剑谱送给你。刚才父亲忘了交给你,所以特地叫我追出来,把这本剑谱给你。”
赵飞庭拿住剑谱看了片刻,再抬起头,熊文涛已奔了回去。
“再见啦,赵飞庭!”
熊文涛的声音传来。
赵飞庭收起剑谱一笑,回身继续上路。
天地遥遥无尽,山海广阔无边,世间之大,再无我家。
突然,赵飞庭想起一事,他记起了自己对藻花剑谱印象的来历,一个可怕的念头随之在他心头诞生。
······
白发如雪,不知是寂寞,还是忏悔。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熊景松转过身,脸上的皱纹很明显,泛着疲倦与无力。
赵飞庭说道:“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熊景松笑道:“你竟有这个闲心?”
赵飞庭说道:“你放心,这个故事并不长。”
熊景松说道:“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赵飞庭说道:“故事是关于一对兄弟的,兄弟俩都酷爱练剑,但有一天哥哥却发现弟弟在暗中强取别人家的剑谱修炼,发现这一切的哥哥并没有声张,而是默许了弟弟这一行为,甚至还在某些关键时刻帮助了弟弟。因为他的武功远比弟弟高,可以轻易地盗走弟弟抢来的剑谱修炼,而弟弟对学过的剑谱又常常不关注,所以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件事。哥哥就这样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弟弟带来的好处,从不出面制止他。
直到后来,弟弟的野心越来越大,事情开始逐渐败露。哥哥便慌张了起来,他并不是害怕弟弟出事,而是担心有人发现他早已知道此事,坏了自己的名声。于是哥哥便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摘出去,在某些时候配合弟弟,在某些时候陷害弟弟,目的都只有一个,保全他自己,保全他的侠名。
最后哥哥成功了,弟弟死了,人人都觉得弟弟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又倍加的同情哥哥。可从来没有人想到事情其实从一开始哥哥就有机会挽救回弟弟的,但他为了自己的私心,并没有那么做,反而纵容了弟弟。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你觉得怎么样?”
熊景松轻松的神色不再,他笑了笑,说道:“很不错的一个故事。”
赵飞庭说道:“那你觉得这个哥哥怎么样?”
熊景松沉默,良久的沉默。
“你想说什么,赵飞庭?”他问道。
赵飞庭说道:“没想说什么,这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心机深沉的哥哥害死了幼稚的弟弟,你若觉得不开心,忘掉这个故事就是。”
熊景松凄凉一笑,风起了,白发飞扬。
赵飞庭凝视着白发,想起不久前这个人还是一头乌发,在那个时候,他还是自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