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阳的街面很平静,不似叶县那般紧张。
一个络腮胡子,右脸颊上有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踏上了这里,他就是化装过后的赵飞庭。
城门口那里有着通缉他的画像,守门衙丁拿着画像挨个审查进城的人,似乎是知道他会来舞阳一般。
赵飞庭没有去长乐帮,他打算先上酒馆,城里若是有新鲜事酒馆中肯定会有人谈论。
“这位爷有什么需要?”
酒馆小二亲切地迎了上来。
赵飞庭故意沉声说道:“来壶凉茶。”
小二颇有些傻眼,又来个喝凉茶的,但他不像面对未化装赵飞庭那样投以鄙夷的眼神,如今这个模样的赵飞庭很是凶悍,像是一言不合就会掀桌子砸店的人。
赵飞庭在酒馆内坐好,没一会儿小二便端着茶壶过来,给赵飞庭倒上。
他在店内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仔细寻找着店里其他人的对话偷听。
小二和老板不禁凑在一起犯愁,偷偷注意着赵飞庭,这个来了许久就点一壶凉茶的人不是来耽搁生意吗?
“你去说说他。”老板碰了碰小二,使唤道。
小二一脸苦色,说道:“掌柜的,我哪有这胆呀!那人长得好凶,万一惹恼了他该怎么办?”
老板眼睛一瞪,恼道:“你怕他还是怕我?”
小二委屈说道:“我两个都怕。”
老板轻嘿一声,说道:“你要不去,我就扣你月钱!”
小二听到扣钱,立刻耷拉着头屈服,说道:“我去就是了。”
“快去,快去。”
老板忍不住催促。
赵飞庭瞥见小二过来,不由凝视着他。
小二笑道:“客官,你都在这里坐了快一天了,难道都不点些什么东西吗?”
赵飞庭自然知晓他话里的潜在意思,微微一笑,说道:“不点了,我这就走。”
小二顿时松了口气,跟在赵飞庭后面,目送着他离开。
出了酒馆,赵飞庭望向长乐帮所在的方位,在这几个时辰里他并非没有收获。
从喝酒的汉子们口中他得知徐副帮主已经重伤归隐,现在长乐帮当家的是薛长老,暂代帮主之职。
刘无锋,薛长老。
赵飞庭突然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
乌二爷设计了一个简单却又复杂的计划,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的人掌控长乐帮和刘家,但为什么会是这两人?乌二爷又为何要这样做?
赵飞庭对此深深不解,乌二爷为此事花费的精力实在太大,他若是想要掌控长乐帮和刘家,直接收买武空曌和刘老太爷岂不是更简单,也更隐秘。
接下来赵飞庭打算去找一个人,景长老,他要知道那天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
景长老家在一条弄巷。
门上的铜环老旧而光滑,赵飞庭拿起铜环,敲响了大门。
不一会儿,一名老者便打开门,打量了赵飞庭一眼,问道:“你找谁?”
赵飞庭说道:“故人特来拜见景长老,烦请老伯通报一声。”
老者说道:“我家老爷不见客,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赵飞庭说道:“我有要事,还请老伯通融通融。”
老者不平不淡道:“说不见客就是不见客!”
言罢,他便要将门关上。
“得罪啦!”
赵飞庭推开门,闯了进去。
老者险些趔趄摔倒在地,见赵飞庭大步走向里面,立马上前阻拦,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家老爷不见客,请你快点出去!”
但赵飞庭一意往里面闯,老者也止拦不住。
“是谁吵扰?”屋子里传出景长老的声音,他负手走出,凝视赵飞庭,说道:“这位好汉,我们似乎从未谋面过。”
赵飞庭瞥了一眼周围,说道:“景长老难道连我的声音也忘记啦?”
景长老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抹思索之色,片刻过后,眼睛闪过一抹精光,说道:“是你!”
赵飞庭笑着点了点头。
“快请进。”景长老急忙将赵飞庭引入房中,转头对看门老者说道:“把门关好,不要让人进来。”
老者承应下来,回身去关门。
“现在到处都在通缉你,今番你来找我是为了何事?”房间内,景长老当即问道。
赵飞庭说道:“我想知道我离开之后长乐帮又发生了什么事?”
景长老毫无犹豫,说道:“那一日你离开后,薛长老便立即要求变道启程,让我们走小路回舞阳,我虽有质疑,但奈何人轻言微,薛长老在帮内又素有威望,只得遵从他的意见。后来徐副帮主的状况也开始恶化,但所幸终无大碍,只是一身武功尽失,无奈之下只好归隐,令薛长老出来主持大局。”
赵飞庭说道:“那如今徐副帮主在哪儿?”
景长老说道:“徐副帮主此时尚在城内旧宅,不日就将启程返回老家。”
“我想见一见他。”赵飞庭说道,“但此刻我身份不便,还得麻烦景长老一趟,请景长老带我前去。”
景长老点点头,说道:“此事好说,但你见到徐副帮主又有什么话可说呢?如今长乐帮大局已定,薛长老代帮主行事也是名正言顺。”
赵飞庭说道:“等我见到徐副帮主自有分晓。”
景长老也就不再多说,带着赵飞庭出门,前往徐不为府邸。
赵飞庭在徐府书房见到了徐不为,此时的他脸色颓然,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人生会有这样的转折,突兀而又剧烈,几乎是在一夕间便让他从高高的云端跌落谷底。
“这位是?”徐不为见到络腮胡子的赵飞庭,疑惑问道。
景长老见左右无人,呵呵笑道:“他就是赵飞庭,不过当下他的身份实在不能直接出现,便化作了这个模样。”
徐不为讶然道:“赵兄弟!”
赵飞庭拱手笑道:“徐副帮主可还好?”
徐不为叹道:“比赵兄弟好不到那里去,况且我也不是副帮主了,赵兄弟也不必如此称呼我。”
赵飞庭说道:“事到如今,徐兄还没有在这起事件中察觉出什么异样吗?”
徐不为怔住,说道:“赵兄弟此话何意?”
赵飞庭说道:“这段时间里长乐帮和刘家发生的种种,难道不令徐兄怀疑这幕后有黑手?”
徐不为说道:“赵兄弟莫不是有什么发现?”
赵飞庭说道:“徐兄可曾听说过乌二爷。”
景长老插嘴说道:“莫不是江南盐帮的乌二爷?”
赵飞庭说道:“正是此人。”
徐不为说道:“舞阳距离江南不止千里,我们又与乌二爷素无交际瓜葛,此事与他能有什么关系?”
赵飞庭说道:“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乌二爷对你们下手到底是想要什么,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今乌二爷的计划已经得逞。”
景长老皱起眉毛,抬起手臂,欲言又止。“你是说薛长老是乌二爷的人?”他最后还是问道。
赵飞庭说道:“照如今这种情况,必然无疑。武帮主的死,徐副帮主的武功尽失,都是为了给薛长老上位做清理。”
“事已至此,大局难改。”徐不为说道,“况且我熟知薛长老,他必然不会做出不利于长乐帮的举动,既然他如此想当帮主就让他当吧。”
赵飞庭皱了皱眉毛,没想到徐不为已经心如死灰,倘若没有他的帮忙,仅凭赵飞庭一人是没办法阻止薛长老上位,破坏乌二爷计划的。
“可朝廷已经盯上了乌二爷!”赵飞庭沉声说道。
徐不为犹疑,说道:“这又与长乐帮有什么关系?”
赵飞庭盯着徐不为的眸子,缓缓说道:“乌二爷在向草原贩卖私盐,贪财卖国,此事朝廷必然不能容忍。涉及此事的利益关系极为庞大,朝廷不可能全部拿下,能做的只有杀鸡儆猴。徐兄觉得现在谁最适合做这只被杀的鸡?”
徐不为说道:“可长乐帮并未参与其中!”
“但长乐帮这段时间的风风雨雨也未免太多!造成的影响也未免太大!剿灭长乐帮一可安民心,二可有个交代,况且长乐帮的实力在朝廷眼中不值一提,在各方眼中也是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弃子。在庙堂之上,谁会关注一个江湖小帮的存灭?”赵飞庭信誓旦旦的说道,“倘若徐兄还对长乐帮还留有半分情谊,就要阻止薛长老上位,与乌二爷彻底撇清关系!”
徐不为叹道:“可木已成舟,能为之奈何?”
“未必。”赵飞庭从怀里掏出老帮主的那块贴身玉佩,说道:“徐兄可还认得此物?”
“这是老帮主的!”徐不为接过,查看一番,惊讶说道。
赵飞庭说道:“那徐兄是否还记得一个名叫李维新的少年?”
徐不为讶然说道:“他?那个自称自己才是帮主的人?”
赵飞庭说道:“没错,这位李维新的确是长乐帮真正的帮主,也是老帮主临死前托付的人。”
“这,这怎么可能!”景长老马上质疑,说道:“李维新一点信物都没有,谈何称得上是老帮主托付的人。”
赵飞庭说道:“但李维新知道老帮主葬身之地,那一夜李维新夜闯长乐帮与武空曌的对话也被南空空听见。徐兄或许会疑惑我为什么这么凑巧的找到你丢失的家宝,那是因为偷盗你家宝的人正是南空空,那一天晚上南空空恰好听见了武空曌与李维新的对话,了解到事实真相,所以才找到我,让我来为李维新争取一个公道!”
徐不为神色精彩极了,怔怔地盯着赵飞庭,然后千言万语化为了一口叹息,说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