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甲胄森严的军士快步走过,领头的小校呼喝着直往东去了。
街上人流涌动,都在翘首以待,等着圣驾的到来。
今夜见了太多的血腥,盛锦抬头,望着高高挂起的花灯,恍惚间变成了一张张鲜活的脸,有惊愕,有恐惧,有麻木,有慌张…
一手紧紧搂住小英,盛锦压低了斗笠,低声说道:“小英,我们先寻个落脚之处,再做打算。”
“全凭二叔定夺。”小英红着眼眶,捏紧了拳头,留得盛英一条命,报我爷娘养育恩。
一定要活下去。拳心里紧紧攥着临走时爹爹给他的门中信物,嘱咐一定要带回去,交给老奶奶。
“大哥为我们殿后,料想现在也已脱身。”盛锦摸了摸小英的脑袋,安慰道:“我们先去找个安身落脚之地。等北风过了,再来打探。”
二人无话,盛锦带着小英,七拐八拐进了几重巷子,远离了大街上的喧嚣,进了一家小店。
按理说上元佳节,客商络绎不绝,城中打尖住店不易,碰巧这家客店,正好有一间北房。盛锦交了银子,吩咐小二打盆热水,沏壶热茶。
过了没一会儿,小二收拾妥帖,盛锦交待不传唤别来打搅,赏了小二一块碎银。小二自然满口答应,欢喜去了。
关上门来,小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盛锦坐在小桌旁,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小英。
“二叔,这是什么?”小英接过木盒,上下打量。毕竟是小孩子,虽然刚才经过了搏杀的场面,好在盛锦护着他离开,没有看到那些血肉横飞的画面。
“我当你离家之时,大哥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了。”盛锦看着面前摇曳的烛光,怔怔的说道,“你不必担心,大哥福大命大,一定没事的。”
“二叔,这个你打开过吗?”小英晃了晃手里的小木盒,他发现木盒上所雕的图案,都是家中厌胜一门的基础功法和门中往事。
“上面所刻是我盛家的基础功法,我随身携带,不曾打开。”盛锦有些纳闷。
“请二叔施展门中度方圆功法,开启此物,我觉得里面可能有父亲的线索。”小英眼神一亮,对盛锦说道。
“这个…”盛锦略一沉吟,“不必打开这个盒子,明日你我出门寻找,如果大哥得以逃脱官府追缉,一定会留下门中印记。如此可好?”
小英有些失望,点头说道:“二叔,若是我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办?”
盛锦有些诧异的看着小英,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我送你回门内。”
“哎,但愿我爹平安无事。”小英抱着木盒,头越垂越低。睡着了。
毕竟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多的体力,一路逃下来筋疲力尽。
盛锦起身上前,从炕上拉过来一床棉被,就要给小英盖上。
就听这孩子说起了梦话。
声音很小,说了第一遍,盛锦没听清,于是低下头来侧耳聆听。
“二叔,我差点就被你骗了。”
就听得耳边“夸愣愣”响彻不绝,那小木盒机关翻动,一股浓郁的香气散发开来。
接着从盒中如激电般飞射出三根银针。
盛锦还弯着腰拿着棉被,这时候如果他举起棉被来,是可以躲过银针的。
他确实做出了举棉被的动作,可是那香气扑鼻,吸入之后整个人肌肉僵硬,像是雕塑一般立在了那里。
“腾腾腾。”三声闷响,三根银针没入了盛锦的身体。
“咚!”死尸倒地。
小英从炕上跳了下来,摸了摸额头,一脑门的冷汗。
收好了小木盒,来在了死尸面前。从腰间掏出一把小锉刀,蹲下身来,对着尸体的左手无名指的关节,用力按了下去。
鲜血迸出,无名指齐刷刷给截了下来。
撕了尸体一截衣角,将无名指给包了起来,放到小布袋里,别在了腰后。
“从你出现在戏场外,我便看破了你。”小英冷冷的看着死去的盛锦,“我厌胜一门,自公输祖以来,世代居于蜀地,门中无论男女老少,都精于木工机关之术。虽然你有我爹的惊风盒,但你不知道如何用,还不如送给我,换得我的信任。”
小英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隐隐有脚步声响起,是店小二,急匆匆端着酒菜进了走廊尽头。
“我厌胜门,机关之术精妙无比,凭的不仅仅是祖上留下的法门,还有我们日复一日,付出的血汗。”小英对着尸体,晃了晃自己的左手,小拇指和无名指,赫然短了两个指节。
盛英轻轻将门闩上,接着吹灭了蜡烛,蹑手蹑脚的推开了后窗,一个纵身翻了出去。
房中的尸体,却慢慢变了样。
盛家老二盛锦,早不知道在哪年哪月化作了孤魂野鬼。或者是被房中的这头野狼所食。
硕大的狼身显现出来,青色的皮毛像是厚毡布,从头到脚有七尺多长。爪牙须张,瞳孔放大,它没想到会死在一个七岁的孩子手里。
后窗外面是一家院子,盛英轻轻蹬着墙落下来,打量着这个院子,自己现在处在的地方,像是柴房边上。
月光很亮,照的院里亮堂堂的。
这家人好像不在家。盛英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快步走向门口。
来到门前左侧矮墙边,双手一撑,脚下一用力,整个人跃了过去。
落地无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准备去城中据点,找自己的父亲。
一抬头,面前站着一个人,个子不高,穿着一件浅红的道袍,披着厚厚的白氅,头上挽了个道髻,正笑眯眯的看着盛英。
“出门?”年轻道人问道。
盛英面不改色,点点头。
“看灯去?”
“去赏花灯。”
“贵姓?”
盛英瞥了眼门框,“免贵姓李。”
道人拱手,“慢走。”
盛英点点头,抬腿便走,谁知道背后一阵冷风袭来。
本待就地一滚,没想到道人手里拿着的拂尘到了。
“啪,”摔了个狗吃屎。
道人笑了,“第一次打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手重了点。”
将拂尘斜插脖后,一手提着昏过去的盛英,一手推开了门,直奔正中北房而去。
远处瞭台之上,一个瘦瘦高高的白衣男子,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