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
在狼王近卫的疯狂进攻之下,明军的两翼前阵被撕开一道大口子。
传斌指挥军士往阵内收缩。
皇帝带着迟璠来到阵中李涪部的位置,这里有五百弓手,正在李涪的带领下结成弓阵,如同一把长弓一般列成三排。
中军督战台,看着前方的战况,王越面带忧色。
“阁老,那些与人无异的狼族人勇猛异常,我军将士有些棘手。”沙律和快马赶来汇报战况。
“确实,”王越点头不语,沉吟了一下,吩咐沙律和道:“让传斌部后撤到弓阵左右护卫。两翼扩张让口袋变得更大些。传令李涪,对方骑兵不动不得发矢。骑兵一动即刻引火。”
“那现在正缠住传斌部的狼族人怎么办?引入阵中?”
王越沉声道:“令詹德调神臂军三百。命传斌部散开为战,三人一组拖住狼人,方便神臂军阻击。”
“末将领命。”沙律和前去传令去了。
王越额头见汗,皇帝还在阵中,有些决断他无法发令。
不一会沙律和回来禀报,“阁老,詹德已领军前往,现已到达传斌部后方。”
皇帝所在的第三队已经在弓手阵营两侧及后方列队,等待狼骑入瓮。
前阵的明军完全依靠人数和长枪硬弩勉强抵挡狼人的疯狂进攻,并且还在节节后退。
东山柳一人挡住了十几个狼族近卫的攻击,狼族天生的敏锐让他们感知到这个剑客的危险,加上之前东山柳大发神威砍杀几十头巨狼,进退自如。于是十几个狼人将东山柳团团围住,不给他喘息之机,东山柳可以施展轻功的范围被大大缩小,狼人挥起黑刀呼呼作响,冷不丁刀锋般的铁爪向他肩头抓去,东山柳左右闪躲,堪堪能自保。
见压制住了东山柳,其他狼人亢奋地发出低吼,将明军打的节节后退。
而狼族那边传来一声急切地吼叫,正在与前阵明军交手并占据上风的狼族近卫掉头就跑,直奔本阵而去。
连那些已经集结蠢蠢欲动的狼骑都停滞下来,纷纷回头望着狼族的阵后。
“四爷出手了。”皇帝攥紧拳头,“突袭狼头,围魏救赵。”
“不会把天威弩骑投入进去了吧?”迟璠想到天威弩骑只来了两千,根本不是用来打正面突袭的,如果为了解前阵之危贸然派天威弩骑突袭狼头,会造成不小的损伤。
皇帝摇摇头,他太了解四爷的用兵特点,从时辰上来说天威弩骑一定在某个地方等待着,等待最合适的时机去射杀仓皇失措的敌人,并且紧紧撕咬最强的敌人,而现在在狼群后方给狼头造成麻烦的,只能是四爷本人。
“按照四爷的打法,他会一击即遁,给狼族造成恐慌,让其不能全力进攻我军。”皇帝几句话点出四爷的目的,让迟璠听了赞叹不已。
同时迟璠也有些酸意,为什么皇帝和四爷有如此默契。
“迟璠,你现在速去中军告诉王越,让骑兵派出两个百人队,去狼族阵前掠阵,避开骑兵,专找薄弱之处给他们点苦头。”皇帝低声吩咐道。
迟璠明白,这是为了掩护四爷,他快步向中军跑去。
东山柳走了过来,手中长剑犹自滴血。
“师兄,这狼人武艺如何?”皇帝微笑。
“痛快,”东山柳憨厚的脸上露出笑容,“比我平日里见过的野兽,要强上很多。”
“师兄就随我在此,等待狼骑入阵。”皇帝拉住东山柳的手,“这把剑还好用吗?”
东山柳轻挥剑刃,其音嘹亮清脆,一挥之下,刃白如雪。
“师兄啊,等此战过去,你可要多在京城住些日子。”皇帝热切地看着东山柳。
“师尊有令,命我陪王伴驾,二月二之后自做打算。”东山柳认真说着,“军中将士掌握的几招战技,不适合全军使用。没有真气的人是发挥不出相应的威力,而内功又不是人人能修炼的,我觉得应当将军中战技变为以技取胜。与其没有真气强行习练破军六式,不如专精于一刀一枪。”
皇帝略一思索,笑着答应,“那还得师兄帮我。”
东山柳很认真的说道:“应当,应当。”
两队骑兵左右而出,催动胯下战马直扑狼群中薄弱的地方,一阵箭雨发出,狼群中一阵慌乱,不少巨狼被射中,发出凄惨的嚎叫,在地上打着滚。
趁着慌乱之际,骑兵长刀出鞘,刀长五尺,细长若禾苗,刃薄背厚寒光湛湛。
长刀左右削落,面盆大的狼头滴溜溜在地上乱转,马蹄无情踏过。
人借马势摧枯拉朽般冲如狼群中,两队骑兵并没有太过深入,也就是一个冲锋的距离,拨转马头便横杀过去,有狼卫在的地方,便发一通乱箭,搅的鬼哭狼嚎。
这一次突袭,打得狼族晕头转向,还没反应过来,两队骑士已合兵一处,突了出去。
“好!”阵中军士齐声喝彩。
原本有些颓丧的士气又高涨起来。
两队骑兵挥舞长刀,耀武扬威般从阵前经过,回归本阵。
皇帝长处一口气,看来军马经过训练,面对凶狼并没有露怯。
鲜于茂的三千骑兵,是皇帝最大的底气。
这是在豹房校场中打遍班军无敌手的三千骑兵,长刀之下,诸敌授首。
狼族后方,一条大枪上下翻飞,枪身黝黑透亮,好似巨蟒翻腾,面前闪过三个狼族近卫,手持黑刀朝四爷头、手、腰三个方向砍来,刀风扑面浓烈的煞气衬得黑刀凶威大增。
四爷没有后退之意,向前进步,手中大枪一抖,如同灵蛇出洞,枪头杀气凝结,竟又生出一个枪头,正是“灵蛇双探头”,两枪头如同毒蛇吐信,扑愣愣直取左右狼人。
左右的狼人见枪来的太快,怒吼一声撤刀回身,向前伸出铁爪竟要去抓那活灵活现的枪头,四爷一拍枪杆,嗡的一声,大枪绷得笔直,两枪头化作一道残虹,将正面的狼人扎了个透心凉。
左右狼人见同胞被杀,齐齐砍出一刀,煞气竟如浓烟般向四爷裹来,四爷不为所动,体内真气催动,大枪蓦然发出一声龙吟,余音缭绕,只见那煞气如冰雪消融一般,霎时间消散无踪,左右狼人只觉得胸口一凉,一阵刚猛的劲气破体而出。
狼尸倒地。
不远处狼王听到这声龙吟,脸上的表情先是惊惧,继而便变成了惊讶,“近卫全都压上去,将那人手中兵刃给我夺过来。”狼王沉声说道。
四爷站在场中,手中枪斜指大地,左手点指狼王大声说道:“狼崽子安敢犯我人族,速来受死!”
“放狼鬼!”狼王大声吼道,他深知和明军的战事到了要紧关头,不能贸然和那人对战,不然被纠缠住了满盘皆输。
铁链响动的声音,狼群中让出一条通路,一辆巨大的铁笼被推了出来,高大三丈的铁笼,里面趴着一只毛色灰黑,看起来衰老的不能再站起来的灰狼,那模样比穷苦庄户养的狗差不了多少,瘦骨嶙峋的模样,正趴在铁笼中,蜷缩成一团,没几个根毛的秃尾巴盖住了前吻,深深内陷的眼窝中,露出一对小眼睛。
就是这么一对狭长细眯的眼睛,冷森森地扫过,让四爷如临大敌。
铁笼走过的地方,群狼低头伏在地上,不敢无之对视。
狼鬼,就是狼神堕落之后的模样。
每一位新狼神的上位,最后都要挑战狼鬼,胜了,便是狼神,败,称为狼鬼的腹中食。
同时狼鬼也是狼族的守护神,不过它不分敌我,只认杀戮。
它蜷在笼中,见到如此多的狼族,高兴得尾巴动了动,吓得护卫在两侧的狼族近卫,纷纷双膝跪地,不敢再将牢笼向前挪动。
一名年老的瘦狼人,头上、脖颈上的毛发都脱落了大半,佝偻着身子上前,手里捧着几块不成形状的物事,颜色暗红,像是凝固的血。
老狼人将手放进铁笼,嘴里轻轻呼唤着。
温热的舌头舔舐着血一般的食物。
这是狼族秘药,能让狼鬼分清谁是狼族人,至于不是狼族人,便不需要分别。
远处的狼王看到狼鬼在食用秘药,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杀吧,最好两败俱伤。”
“狼骑冲锋!”狼王拍了拍黎元的脑袋,在他耳边吼道。
黎元单膝跪地,“狼骑冲锋!”
煞气弥漫,六百多狼骑催动胯下巨狼,一股洪流般扑向明军。
狼鬼细细地将老狼人的手舔净,小眼睛里闪过诡异的光芒。
“咔嚓。”狼鬼用力吞咽,老狼人能看到,自己的小指从它的喉咙里艰难下落。
老狼人强忍着痛楚,他是狼鬼的奴仆,明白狼鬼的心思,它有怨恨,怨恨狼族对它的折磨,怨恨狼族的不公。
“主人,正是如此怨念,才有主人的强大。”老狼人捂住伤口,跪倒说道。
“给吾开门…”狼鬼看着老狼人,缓缓说道,那是艰难苦涩的声音,透着无尽的苦难。
“是,主人。”老狼人一挥手,几名近卫上前,打开铁笼,随即跪下,等着狼鬼出来。
四条干瘦的狼腿,看起来比枯树的枝桠粗不到哪里去,狼鬼轻轻跳出铁笼,也许是因为太瘦,一身皮骨轻的没有了份量,并没有在地面留下痕迹。
就这么一个动作,看的四爷双眼猛地一缩。